()早上,宁悠在阳光下浇花的时候,水珠飞溅。很配合季节戴上遮阳帽的洁希卡看着那水珠溅出的七色彩虹,摆弄着苹果问:“宁悠,那琴弦的颜色和彩虹一样呢。俄尔甫斯之琴……难道真的如神话所说,能召回亡者的灵魂?”
“确实能呼唤亡者,只是不一定是灵魂。”宁悠说完,看了那道虹一眼,继续手上的动作。
“宁悠,你不是说过有些法则不可违背?”在洁希卡再次开口之前,零从房子里飞了出来,停在一旁架子上大声问。
“词语有时候也是言灵。”宁悠淡淡说着让人不明白的话语,瞬间又换了口气,“法则中的空隙可以以代价交换或者偷取。”
“要……要怎样的代价才能召回逝去的人?”洁希卡的声音里竟然隐隐有着颤抖,也许是风太大了吧,虽然连花瓣都不曾颤动。
“那就要看客人想要的是什么,还有选择了哪一根弦了……”宁悠看向远方,身上黑色丝质的衣服在阳光下却连一丝反光都没有。
“没有一种选择是偶然的……是吗?”与其说洁希卡在提问,不如说她在喃喃自语。
对站在这里的家伙们而言,所谈论的东西只是无关的风景,可是一转身,在并不是遥不可及的所在,这些就变成了真实。
她死了,在结婚前三天,塞西娅-戈尔特在一次交通事故中结束了她短暂的人生,年仅19岁。
一个女人死了,带走了家人的哭泣,朋友的惋惜,以及——一个男人的幸福,还有那怀中抱着的白色玫瑰。
她说她要飞了,她幸福得好像在梦中,所有的一切都是如此的不真实。她捧着洁白的婚纱落下珍珠般的泪水;她抱着卧房里的史努比亲亲热热地说着结婚前的私房话;她一遍又一遍的在房间里跳着舞,一个人转圈。她对着温柔的母亲哭泣,朝着威严的父亲微笑,对着园中的玫瑰歌唱。她说,她有些害怕,如此虚幻的美丽。然后,在那个有着橘色太阳的黄昏,在一条僻静的小巷中,她遇到了车祸。隐藏在小巷中很有名气的画廊没有迎来这位美丽的待嫁新娘,所有的玫瑰依然安静地在画中含苞,怒放,红得如同她躺在车轮下的时候所流出的鲜血。
于是,她死了。带着她年轻的美丽与娇柔,揣着她19岁的记忆和情感前往另一个遥远的世界。自此,她那玫瑰色的唇瓣再也无法吐出明媚的笑声;不管是谁在她的额头或者脸颊印上亲吻,她的面容都不会再浮现那淡淡的蔷薇色;不论怎样触摸她的身体,她洁白的肌肤都不会再变得温暖。她死了,带着她所有终结的和未尽的梦,也夺走了别人心中与她相关的梦。她就这样远去了,虽然身体还躺在这世间,却再也不能微笑、说话、站起来走动了,也再也不能——继承财产了。上帝啊,还有什么比这更为残酷呢。当到手里的东西又眼睁睁溜走,是不是不如不曾遇见过。
塞西娅-戈尔特在19岁的夏天的突然离去终结了许多东西,这不仅宣告了她生命的终结,也代表了戈尔特家族姓氏的终结,如果他们不打算领养个孩子继承这个姓氏的话。同时,她的死也宣告了一位本应成为她丈夫的年轻人成为侯爵家族一员的梦想幻灭。即便戈尔特侯爵真的会选择领养一个女儿而非儿子,(神呐,请注意这已经是不合常理可能性渺茫的了),就算他能有天上掉下来的好运再次赢得新戈尔特小姐的芳心,(比前面的难度更高),公爵也不会允许女儿生前的未婚夫成为新养女的丈夫。所以,他的人生计划在起步的时候就已经划上了休止符。
这怎么可以!?难道要让他再回到贫民区一样的房子中,花瓶里永远插的是过季的玫瑰,墙纸总是深咖啡色,因为这样污点比较不容易被发现?难道他又要买一块看上去雅致的三百块的地毯,来掩盖那不怎么样的地板?还是他要再次弄一堆什么精装版的普鲁斯特和茨威格,来掩盖自己只在图书馆看过的事实?又或者他要再找个女人,然后在请她吃饭的时候装腔作势地再次重申他不点牛排是因为刚巧他最近加入了一个素食组织?
其实,图卡-格兰特家境并不是那么坏,至少远远不到贫穷的境地,只不过也不是很有钱而已,特别是在跟贵族,尤其是并不落魄的贵族相比的时候。只是,如果一个人始终都只看见他周围的环境,或许他并不会自卑或者产生什么奢望。但是,当图卡-格兰特因为偶然的机会进入了上流社会,结识了一些贵族之后,他便不得不使自己的生活一点一点与之相符。而当他认识了贵族小姐,也就是塞西娅-戈尔特之后,清晰的前进道路便在他眼前一点点展开了。为此,他付出了大量的心血,财力以及物力,毫不夸张的说,在与侯爵小姐交往的六个月零5天7小时48秒的整个过程中,格兰特所说出的每一句话,做出的每一个动作,几乎无不经过精心的设计,所以,他才能顺利而骄傲地站到了侯爵小姐未婚夫的位置上。而现在,这一切的努力都变成了毫无价值的泡影。这叫他怎么能够甘心!?所以,他通过一切手段,搜寻可以让他重新夺回幸福的可能。而且必须要快,时间不会为了他停留,若是等到侯爵小姐下了葬,不管他再想到什么方法,都只能是无用的幻想了。
有一些人,当你费尽心思想找什么的时候就无论如何都找不到,而另一些人,不管是不是同样费尽了心思,他们总能在限期内找到想要的东西。当天傍晚,在血一样的太阳的映照下,宁悠就迎来了这么一位客人,梳得一丝不乱的深棕色头发,一双写着急切的浅褐色眼睛,正是图卡-格兰特。
“是不是只要是我想要的东西都可以弄到?”毫无听完招呼语的耐心,格兰特打断了零,问出他唯一想知道的东西。
“只要您付得起相应的代价。”宁悠露出一惯的淡淡笑容。
“我想要召唤亡灵呢!?”格兰特语气坚定。
“您想要与亡者对话?”宁悠坚守着让客人自己说出来意的惯例,继续询问。
“不!我要……我想让死者复生!”最后几字竟然隐隐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
“请稍等。”宁悠并未像格兰特所想露出什么惊讶的表情,他只是径自走进了内室,脸上的表情丝毫未变。只一会儿功夫,宁悠捧着个扁长的盒子走了出来,把它递给格兰特。
格兰特随手打开,有些愕然地看着里面的东西问:“这是什么?你在拿我开玩笑吗!?”
“请不要焦急,这可以达成先生的愿望。”宁悠解释着,“不过在这之前,我想请问先生的姓名……以及您想要哪一根弦?”
“姓名?有这个必要吗?”格兰特似乎不太情愿。
“是的,这也是交易的一部分。”
“图卡-格兰特……”格兰特再三犹豫之后还是决定说实话,反正一个来历不明的商人也不能把未来的侯爵怎么样,他戴上单边眼镜,对着那琴转了好几圈,把里里外外都研究了个遍之后,有些骄傲的宣布他要紫色弦。
“紫色……”宁悠与其说是在确认不如说他是在单纯的重复。
“对,就是紫色。到底怎么才能让死者重生,我又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格兰特走到宁悠身前大声追问,一脸恨不得抓住宁悠衣领的表情,如果宁悠今天穿的衣服有领子的话。
“格兰特先生,您是这把琴的第一位客人,这把琴的规则是第一位客人基本不需要付出什么代价,选择紫色弦的话,也就说明不需要特殊手段来实现您的愿望了……”宁悠停顿了一下,瞥了眼格兰特听到他这样说立刻喜出望外的表情,继续不动声色地说着,“但是……让死者重生本来就违背了自然法则,如果不偿付代价是没有办法彻底完成的。”
“你什么意思?”被宁悠的话弄得心情大起大落的格兰特语气不善,“到底有没有办法做到?”
“意思就是在没有代价的情况下亡者的魂魄无法完全追回,基本处于……嗯……比人形玩偶好一点的状态,以比喻来说就是有部分智能的洋娃娃。”宁悠想了一下,又补充道,“另外会有一些限制。”
“无所谓!”格兰特毫不在意地想着可以说出大脑缺氧过久造成智力损害,反正只要有那么个人存在就行了。
“您不先了解一下限制?”宁悠提醒。
“不用。重要的是成功之后外表看上去会不会和原来相同,甚至连家人都看不出异常?”格兰特开始觉得有点兴奋。
“如果仅指外表的话确实如此。”
“那就可以了。”格兰特摆摆手,“至于什么限制,等弄完之后写张说明给我就成了,我会照着做的。现在的重点是让她复活!复活!你懂了没有!?”
“我了解了。”这样说着的宁悠轻拽门边的绳子,四面立刻降下巨大的黑丝绒布,随着宁悠的走动,比火把更明亮的光分别在角落陆续燃起,在格兰特思考那是什么蜡烛的时候,宁悠已经拿着银色的烛台走到他面前,“请您先填写一下那一位的资料,等您填完我们就开始。请暂时忍耐黑暗。”宁悠微笑着说完最后一句,然后整个空间都只剩下笔尖摩擦纸张所发出的声音,在寂静中被无限放大。如同,被放大的还有处于黑暗中的人看见光明的时候对于自己无限的信心。
(尝试着加入了一点新写法。另外祝大家节日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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