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宁若竖起眉头,画粗了眉的小脸倒挺有些英武之气。
月四娘不敢再说了,摆手道:“行行行!我去找简慎行!”
又转头叮嘱青叶:“青叶,你可千万顾好小姐!知道不?”
月四娘还从袖袋里抽出把匕首来往青叶手里一放,道:
“拿好!要是有哪个敢欺负我们小姐的,你直接拿刀当鬼一样的刺他,啊?哈哈哈!”
月四娘只正经了半刻,最后却加上这么一句和大笑,“嗖”的窜出了门。
青叶小小的脸顿时青了,手里捧着匕首无措的看着甄宁若。
甄宁若给月四娘气的默默闭了闭眼睛,自己拿了匕首收起来,还得安慰青叶:
“她爬高窜低的,肯定听见你说话了。月四娘的意思是,她毫不在意你是什么样的人,她变着法的宽慰你呢。你可懂?”
青叶嘴扁了扁,吸吸鼻子想了一阵,倒忽然笑了,道:
“青叶知道,月嫂子是好人。不过月嫂子瞎担心,小姐不会有事的。”
甄宁若看着她漆黑纯净的眸子,回了她一个笑容。
两人在雅间就这么安静的等着,青叶乖巧的给甄宁若倒了茶。
甄宁若看着她青黑的眼圈,道:“你要是困,就在这睡一会儿吧。”
青叶感激的点点头,也不推辞,退到屋角里席地坐下,缩成一团,很快便有极浅的鼾声传出来。
唉,看来她真是累的狠了。
甄宁若叹息一声,不禁想起很多事情来。
青叶的沉稳和别的小丫头很不一样,甄宁若之所以能对青叶另眼相看,那是因为,从甄宁若重生后,有一次困在对江源之的恨意里出不来,倒是青叶的一杯残茶唤醒了她,也唤醒了甄宁若对青叶的一些零星记忆。
前世,广安侯府出事之前,也是香云死之前,就是这个青叶身上出过一档子事,闹的广安侯府的人说闹鬼。
那时甄宁若已经嫁到江家了,那时青叶只是三等丫头,还叫小叶,从甄宁若嫁了后,就换去了应氏那里伺候。
可小叶这个丫头,一到晚上就一直哭,哭的同住的小丫头怕了,告诉了管事嬷嬷。
管事嬷嬷不分青红皂白把小叶一顿好打,问她为什么哭,小叶就说,广安侯府要出大事了,有人要死了,大家小心些。
那时京里很不太平,广安侯没少被皇帝骂,府里头也口角不断,管事嬷嬷一听她这么胡言论语,就又狠狠打了小叶一顿。
可小叶不死心,还跑到应氏跟前大哭,也是唠叨那些要死人了的话。
应氏虽宽厚,可那段时间府中人人自危,还出这样的言论,应氏也气坏了,便让人把小叶掌了嘴,放到少人的院落当差去了。
可不久,广安侯和世子都下了狱,香云也死了,还连带着死了好几个广安侯府外头的管事。不知道怎么的,京城里边传扬开,广安侯府闹鬼的话来,广安侯府便日愈败落了。
甄宁若想到这些,总觉得小叶定然是有些特殊的本事,只要运用好了,未必不是好事。她甄宁若自己便是个重生的鬼,还怕小叶乱说什么呢!
甄宁若干脆慢慢提拔小叶,见她机灵又忠心,也并没有什么出格的行为,干脆替小叶改了名叫青叶,放在了身边。
当偶有发现青叶行止上有些怪异的地方,甄宁若非但不责怪,还常常表示出信任,才有了今日青叶的坦诚。
“真好!但愿我还来得及。”
甄宁若默念了一句,却正好听见雅间门上有叩门声。
青叶一下子便醒了,揉眼看看甄宁若,立刻起身去门口:“什么人?”
“在下简慎行。”门外的声音不紧不慢。
甄宁若冲青叶点点头,青叶才开门,让简慎行进来了。
简慎行自从房子被烧了以后,便和御史台告了假修缮房子。
今日,他正自己爬在屋梁上排瓦呢,眼前却忽然晃过一个人影,吓得简慎行差点没有从屋顶上摔下来。
人影一把抓住他,还开口就是讥笑:“切!这样也怕!有人还说你好歹是个男人!哎唷!”
简慎行定睛一看,虽然她穿了男装,他倒一眼便认出来,来人是甄小姐身边的那个仆妇。
简慎行在那一瞬间心跳如擂!
他既激动,又兴奋,又心虚,又内疚,又自卑,又高兴,总之复杂的一塌糊涂。
他脑子里晕乎乎的,听着这个叫月四娘的仆妇传话,便立刻换了一身干净衣袍,随着那仆妇,来了这茶楼。
他只记得,那仆妇说:“如今街面上乱着,你好生看顾着我们小姐!我去去就来!但凡我们小姐有个闪失,我砍你十七八段。”
简慎行想和那仆妇说,“你放一百个心,我绝对会护着你们小姐的,让我怎样就怎样!”可最终,他什么也没说出来。
此时,简慎行站在了雅间里,看着对面站着的人,他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完全不受自己的控制。
他终于,见到了她。
她竟然没有戴帷帽!
她竟然穿着男装!
她竟然那么那么好看!
她水蓝色的男子袍服没有系腰带,宽宽大大的似乎很随意,可却又在那随意里,透着一种流光溢彩般的精神,只让人觉得处处都是美的。
她的眉目精致而秀丽,带着一种天生的高贵优雅;她的唇浅浅勾着,竟是简慎行此生都不曾见过的完美明艳。
恰是这完美明艳,让简慎行只看了一眼后,便脸红的低下了头。
她与他是遥不可及的。
她在他心里,是如同九天仙女般的完美明艳,也是和明河星汉一般的遥不可及。
她即便只是对他一个淡淡的颔首,都让他觉得,他已经如坠入了七彩云端,他该清醒着,可别从云端掉下来。
简慎行努力让自己稳住心神,缓缓的作揖:“甄小姐,一向可好?”
可话说出来,简慎行自己又吓一跳,那声音好像都不是自己的了,怎么听怎么慌乱呢。
“简主簿请坐。我很好。此番劳烦你在这坐一坐,我有些事请教。”
甄小姐的话语和记忆里的一样和熙淡然,简慎行听在耳中,却只觉得像在敲着他的心一样,让他激动不已。
于是,他只能说了“不敢不敢”,就找不到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