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安旭撤去劲道,转身向来路走回。半空中几个水字飕然洒落,水花跌落一地,重新串联聚合成水流,悄然向后退开。水怪无缘无故受制于洛安旭劲道,造作矫揉,扭来化去,全无反抗之力,知道此人武功高深莫测,也不敢贸然上前挑衅。虽然岛津正美逃脱,但好在没失去她踪迹,总有机会捉住她,退到灌木丛中潜伏起来。
岛津正美感伤一阵,瞥眼不见水怪踪迹,转目四顾,未瞧见水怪,却见不远处泥土涌动,她秀眉微蹙,心想:“原来泥土怪也在这里,我一个人可难以抵挡两怪。”转眼瞧见洛安旭越去越远,心想:“此人武功这么好,不若先跟着他,两个怪物对他有所忌惮,不敢贸然动手。”想到这里,快步跟上去,叫道:“前辈……前辈……”
洛安旭充耳不闻,脚步不停。岛津正美赶上他,叫道:“前辈,你要去哪,如若方便,我们可结伴而行。”洛安旭彷如没听到,脚下稍不停怠。岛津正美心想:“这人真是怪!”脚步一停,想要不跟,回头见大道左侧泥土涌动,大道右侧一道晶亮水流匍匐而来,远远缀在身后,自忖打不过两怪,只得紧走几步跟在他身后。
洛安旭一言不发,恍若没瞧见她一般,向着一大片山域走去。岛津正美见正是自己早上路过的山域,心想:“他要上山么?是了,刚才那迎亲队伍中有人说道栖霞峰,这里就是栖霞峰。”
两人脚程颇快,不到一个时辰,便穿过山脚下的小镇,来到栖霞峰脚下。洛安旭沿着一条峡谷山道缓缓登向山峰。岛津正美跟在他身后,不知向上走了多久,忽见他转下山道,并未上山,而是沿着一条羊肠小道向一处悬崖走去。岛津正美见他行止有异,心想:“他该不会是跳崖自尽吧?”一双俏目紧紧盯着他,果见他径直走向悬崖边沿,山风呼啸,吹得他衣袖飞扬,猎猎作响。岛津正美跟着他,原本是想借他威势震慑泥土怪和水怪,这时见他竟有寻死之心,不由得紧张起来。先不说自己跟着他别有意图,他好歹是一条生命,即便无原无故,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殒命。
洛安旭站在悬崖边缘,眺目望向深谷幽壑,其下云雾缭绕,鬼哭狼嚎般的风声在山壁之间来回游荡,他缓缓闭上眼睛,只要向前一扑,世间什么愁苦都不再和自己有关。他身子刚一前倾,忽听身后有人说道:“你这人年纪轻轻,武功又好,干嘛寻死觅活的?你知不知道有人想要活命还活不了呢,你有命却不好好活着。”说话的是岛津正美,她说的是她和岛津正英等人,出使明月皇朝,一路被几个怪物追杀,欲求生而不得。
洛安旭身子一停,睁开眼来,知道是一直跟着自己的奇怪丫头说话,听她说完,他不置一词,身子又向前倾。身后那丫头又大声说道:“红尘有梦我未入,只因你还在梦外。你既然放不下她,又怎么忍心抛下她,自己寻死?如若哪一天她受了委屈,受了欺负,能找谁倾诉,谁又去保护她?”洛安旭被她一扰,身子又是一停。这丫头真是烦人,啰嗦不停。洛安旭眉头一皱,不再理她,身子向着悬崖扑倒。
“她流泪了!我看到她转身回入花轿的时候流泪了!”岛津正美见他死志坚决,急忙向着他叫道,“她心里还有你,或许是某些原因,才嫁给别人。你就这样死了,也甘心吗?”洛安旭闻言,身形凝在半空不动,他此时身子已斜斜扑向悬崖之外,只一双脚仍牢牢吸附在崖壁上,山风从下而上吹来,他头发衣服斜向上飘起。
岛津正美见他似要掉下去、又没掉下去,说没掉下去,又似要掉下去的样子,一颗心怦怦而跳,若非他武功高强,以深厚内力吸附崖壁,早已跌下去摔得粉身碎骨。
洛安旭斜斜扑倒在悬崖外的半空中,一动不动,既不坠落,也不回身。岛津正美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心想:“他被我说动了么?”当她看到洛安旭要投崖自尽,便知他死意坚决,对他劝慰开导,都无作用,唯一办法便是寻到他的软肋激他,是以一上来便用质问口气激将。虽然前两次只将他说得些许犹豫,并未成功,但已准确找到突破点,第三次情急之下便说出来一个理由,一击而中,让他在生死边缘徘徊犹豫。
人影一晃,洛安旭右足回勾,身形疾旋,跃上崖来,向着她淡淡问道:“你是什么人?”
岛津正美见他回心转意,不再求死,微微松一口气,没想到他竟忽然开口对自己说话,向他微笑说道:“我叫岛津正美,你叫我美子便好。”洛安旭看她一眼,问道:“你是东夷国人?”岛津正美点一点头。洛安旭不再说话,转身向山下走去。岛津正美在后面叫道:“前辈……”洛安旭微一皱眉,回身道:“前辈?我有这么老么?”岛津正美脸上一红,微觉不好意思,摇一摇头,这人最多也就比自己大十岁,改口叫道:“大叔……”洛安旭眉头皱的更紧,淡淡说道:“还是前辈吧。”转身向山下走去。岛津正美并不如何在意称呼,跟在后面问道:“前辈,你要去哪里?”洛安旭淡淡道:“昭月国。”岛津正美心想:“昭月国是什么地方?先跟着他避开两个怪物再说吧。”
两人在山道上又走小半个时辰,岛津正美两腿发酸,走得口干舌燥,心想:“这人真怪,走这么长的路也不觉累。”他既不停,她也不敢随意停下歇息,免得被两怪偷袭。再走一阵,忽听左近流水淙淙,清泉漱石,岛津正美一喜:“有水?”她见洛安旭转身进入一处深谷,正是向着水声走去,向着他身影横一眼,心想:“我以为你不渴呢。”跟着他转过一片矮木丛,眼前一亮,一池碧水映入眼帘,乃是一个天然小湖,水波粼粼,四面密林石罅中,有十几股山泉细水汩汩流出,注入湖中。
此物此景微觉眼熟,似曾相识,岛津正美一怔,登时愣在当地,这不正是自己早上洗澡的小湖么,那怎么喝水?喝吧,自己在里面洗过澡,心里那道坎也过不去;不喝吧,又口渴难耐,她正犹豫,眼角人影晃动,洛安旭已走到湖边,伸手掬水就饮。岛津正美忙叫道:“前辈,等等……”洛安旭听她叫声中充满惊惶,转头看来,岛津正美见他脸上嘴上都是水痕,显然已喝过不少,心想:“这人可真是……动作快,我一个没留神,他就喝了,脚快,手快,嘴也快!他喝也喝过了,我就不说了吧,他若知道我在里面洗过澡,还不得气死?”这种事也不好宣之于口,还是觉得不说为宜,当下尴尬一笑,说道:“没事,没事……”
洛安旭微一皱眉,向她脸上看来,似在用目光询问她怎么不喝水。岛津正美向着他勉强一笑,说道:“我……我不渴……那个……你喝吧……”洛安旭看她嘴唇起皮,嗓音嘶哑,不渴才怪。岛津正美正觉笑得虚假尴尬,转眼瞧见湖边矮崖上一股细水流出,忙伸手一指,说道:“这个……我喝这个……”不待他说话,小心翼翼攀上湖边一处低矮崖壁,在崖壁上走几步,便是一道细泉,伸手接水。洛安旭看她行止怪异,心想:“真是怪人,好好的湖水不喝,非得爬上去。”
岛津正美见他并未生疑,轻吁一口气,刚喝了几口水,忽觉湖面水痕划动,水下似有物隐匿,向着洛安旭游去。她猛然顿悟,向着洛安旭叫道:“小心,水里有水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