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姜袖风,虽然给他的第一印象不好,可是,数十天的相处下来,他发现,姜袖风人还是不错的,严肃的时候,姜袖风可以很严肃,玩闹的时候,他姜袖风比孩子都皮。被云朗和姜袖风“扣押”的那几天里,隐城向太平找到了作为折骨公子的他,一个人灭一个庄,在别人听来,一定会觉得是在说大话,可他顾流年却真的有能力灭了一个庄。因为,他是南门的人,南门是什么地方?炼毒的地方!是人就要吃喝,把毒下在米水里,谅它多强大的一个山庄,也不得不灭亡,可是,瑞雪山庄哪里惹到他了?犯得着为了一个人,去灭一个庄,然后得罪天下所有人吗?他轻笑,世人皆以为他折骨公子是个花钱就买的动的杀手,殊不知,他们花的钱,只是他杀人的一个借口而已,拿人钱财,才值得替人消灾。对于那些他不想杀的,哪怕千两黄金万两银堆着放他面前,他也不会为所动。瑞雪山庄的盛名江湖人士有目共睹,在这乱世,能做到瑞雪山庄那样兼济天下的,还没有人。顾流年敬佩他们,所以不愿意向他们动手,可笑向太平以为天下没有金钱办不成的事,妄想用钱财买来瑞雪山庄的覆灭,以及,他顾流年折骨公子的身败名裂!只能说,向太平太蠢了,他的如意算盘打错了。在被向太平逼着接下买卖时,他顾流年已经想好了对策,他会劝瑞雪山庄退出西蜀,如果瑞雪山庄真退出了西蜀,那最好,如果他们不退,那他也会当他们已经退了,去向他的买主向太平“交差”。如果向太平对他的处理结果无话可说,那他会放过他,如果向太平有一句怨言,他就会毫不留情地解决掉他!结果如何?雪狂同意退出西蜀回西域待一阵子了,他顾流年的目的似乎已经达到一半了,接下来,就看向太平的反应就可以了。可是,劝和途中,瑞雪山庄出现了个雪无痕,不服他的决定,非要和他来场比试。想到雪无痕,顾流年心中突然一紧张,他忘了,雪无痕和他一起面对段干乾的,雪无痕还中箭了!翡烟林人烟稀少,几百年都不会有人出入那个竹林,雪无痕在竹林里,是生是死?如果遭遇不幸,他该如何和雪狂交代?一路回到南门,他亲耳听到南门流萤说家主之位是南门长空传的,这是个令他满意的答案,至少,他不用再担心南门长空会把家主之位传给他了。他是要离开南门的人,南门的未来,又怎能让他染指?然而,想了这么多,眼下最要紧的,不还是明天的刑堂杖责么?上次的二十杖,他还记忆犹新,他苦笑,想不到一个月之内,他这个从不进刑堂的人就两次进了刑堂……
带着诸多悲喜,顾流年一夜辗转无眠。
与此同时,眼见南门流年回到清水无眠,躲在暗处的南门流萤嘴角扯出一丝冷笑。南门流萤是和南门流光一起住的。南门流萤回到晴予暖阳的时候,南门流光还未休息,事实上,这也是南门流萤希望看到的景象。
“大哥,你回来了。”见到南门流萤推门而入,南门流光笑着搭上了话。
“嗯,回来了。流光,还没有休息?”南门流萤问道。
“待会就睡,在刻字呢。”南门流光指指书桌上的竹简,讪笑回应。
“噢。”南门流萤脱去外衣,活动着筋骨,有意无意地提到,“对了,流年回来了。”
南门流光刻字的手凝滞了,“真的?什么时候回来的?我要去看他!”知交已不见二旬,在听到顾流年消息的那一刻,南门流光激动地忘乎所以,他忘了隐藏他与南门流年的交集了。
“就刚才,我已经让他回去休息了。今天别去打扰他了吧,流光,让他好好休息吧。”南门流萤轻声提醒道。
“噢,也对。”南门流光顿觉自己刚才失态了,暗自后悔着。如果南门流萤知道他与南门流年的关系是表面上有多疏,暗地里就有多亲,那南门流萤会对他也下手吗?
“流光,你不是一直都很讨厌流年么?怎么刚刚听到他回来了你这么激动?”南门流萤又似有意无意间问道。
“嗯……”南门流光心里一惊,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这不是,想看看他的落魄样嘛,大哥,休息吧。”南门流光心虚道。
见南门流光那样语无伦次,南门流萤心中已知南门流光和南门流年的关系,绝不如表面上那么冷淡。可他不会立即就说破,会心一笑后,南门流萤道:“睡吧,好好休息。”
原本彻夜难眠的南门流光在今夜沉沉睡去,是多日不曾好好休息,太累了导致的,还是,有人动了手脚?
灵风清月兮今夜景,浅眠深睡兮伯叔心。
书案上,香炉里,白烟正袅袅。
翌日,顾流年早早起了床,站在南门长空卧房外,他踌躇了好久,到底要不要先进去向南门长空请安呢?如果去的话,南门长空会被他气到吗?他已经二十多天没回家了。如果不去,他又太想见南门长空了。考虑良久,顾流年最终决定先去刑堂,了结了这二十天来的事,再慢慢寻求南门长空的原谅。
一念之差,仅仅一念之差,如果顾流年早知道接下去在刑堂发生的事,恐怕他现在无论如何也要与南门长空见上一面了。
顾流年进到刑堂,南门流萤已然等待着他。南门流萤身旁,还站着段干乾,阴笑着的段干乾。上次还在刑堂做事的那些南门弟子一个都不在了。不过,刑堂的气氛,依旧那般阴沉渗人。
“家主,流年领责。”说着,顾流年默默跪了下去。
然而一声领责换来的是没有回应。南门流萤没有说话。顾流年正疑惑着,南门流萤却慢慢走到了他身旁,冷不防一掌朝他后背打去。顾流年只觉掌伤处麻麻的,渐渐没了知觉。倒地一刻,他才清醒得认识到,南门流萤是真的想要除掉他。只可惜,脑子再清楚,身子麻木了,又有何用?
待顾流年倒地,南门流萤问段干乾道:“封血水你还有不?”
“有。当然有。”段干乾回答。
“还有多少?”
“除了喂箭时用了一瓶,其他的都在。”
“那就好,等那醉乡的麻劲过去了,给他服一瓶的封血。”
“是。”
“段干,你先好好照顾流年,我去看看流光。”
交代完,南门流萤离开了刑堂。
待南门流萤走后,段干乾一把抓起晕倒在地的顾流年,把他拖进了刑堂深处的囚牢。
南门流萤回到了晴予暖阳,遇到南门流光刚醒。
“大哥,现在什么时辰了?外面好像都出太阳了。”南门流光打着呵欠问道。
“卯时而已呢,还早,你再休息会吧。这几天见你够累的。”南门流萤轻声道。
“不了吧,我都休息够了。”南门流光说着,就要下床。
南门流萤走到书案前,摆弄整齐书简后,顺手点燃了香炉里的香,听到南门流光说休息够了,他不放心道:“还是休息会吧,别对自己太苛刻了。”
一阵眩晕过后,南门流光鬼使神差的答应了南门流萤要继续休息。
见南门流光沉睡在床,南门流萤邪邪一笑,离开了。
南门流年最大的缺点,就是容易相信亲人。南门流萤轻笑,若不是南门流年那么相信他,他能那么容易就把他南门流年控制住吗?外人所传为事实,他南门流萤昨日对南门流年的解释才是胡扯。南门流年就是因为太相信他了,所以哪怕事实更贴近外人所言,一旦听到他南门流萤的解释,他南门流年就会立刻相信。
一切只是为了一个家主之位。在南门,南门流年是最能威胁南门流萤当上家主的人。南门长空对南门流年的偏爱,以及南门流年他自己本身的优秀,都让南门流萤愤怒不已。为了稳当坐上南门家主之位,南门流萤知道,他南门流年必须消失。而最好的消失方法,就是——死!
脚步停在南门长空卧室前,南门流萤眼神一凛,径直闯了进去。自那日南门流年在听风居被神秘人带走的消息传到南门后,南门长空就倒了,趁南门长空倒下的时机,南门流萤控制了南门长空。这二旬的日子来,南门流萤每日都会来南门长空的卧房,一方面,他乐得见南门长空一日日衰老下去,另一方面,他又逼着南门长空立他为南门家主。南门长空惊觉子孙野心,痛心疾首,一直没同意南门流萤的要求。
“爷爷,流萤来看你了。”南门流萤走到南门长空卧榻之前,故降姿态道。
见惯了南门流萤的笑里藏刀,南门长空没有理他。
见南门长空不理他,南门流萤倒也没像往常一样撂下几句狠话甩袖就走。只见南门流萤阴阴一笑,慢声道:“爷爷,昨晚,你那不肖孙子,流年,回来了。”
流年回来了?!听到这个消息,南门长空大惊。
“你想怎样?”昨晚回的南门,为何到今日今时还不见踪影?南门长空心中明白,南门流年,恐怕已落入南门流萤的陷阱之中了。
“不想怎样,只是,送他去另一个地方罢了。”杀人的话,南门流萤说得竟是如此云淡风轻。
南门长空大怒,然病怏的身躯早已容不得他再有任何情感!“噗”南门长空口吐鲜血,一时急火攻心,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