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卫连忙拍起了马屁:“凭他是谁，难道还能跟爷您作对？”
朱宝玉忽然抬手，猝不及防地又在他脑袋上拍了一巴掌:“傻啊你，他这不就是在跟我作对？”
“说的也是，可是……爷您难道真想找九公子的麻烦？”
侍卫不知燕九的底细，但却知道自家王爷似乎对这位九公子关心过了头。
没想到这句话又招来了朱宝玉第三次敲打:
“你懂什么，别说话！”
那侍卫这才缩缩脑袋，悻悻闭了嘴。
“没想到，她还有人来救场，真是失策失策，我准备好的戏可怎么演？臭丫头还挺难讨好，哼，总有一天……”
朱宝玉喃喃自语，懊悔了一遍，最后还是吩咐手下驾车离开。
而与此同时，凌长策的手下季清却在京城的大街小巷奔走着，因为凌长策给他布置了一个艰巨的任务。
“妈的，五万两银子，还全都是五两一个的，谁相出的这主意，他怎么不去死？”烦到极处，他干脆爆了粗口。
“这公子也是的，没事去听人家的闲事干什么，这不是给你找麻烦，干脆是给我找来的麻烦！又不是我看上的女……”最后这句声音骤然压低，饶是如此也没敢说完。
叹了口气，又赶往了下一个铺子，公子可是下了死命令的，半个时辰之内必须把事情办好。索性当初他们在京城安插的秘密之地都在这一带，要不然这差事打死他也办不成。
钱庄里，那怪客桌上的茶水已换了三遍，他的人却好像越来越坐不住了，频频往门外瞟着。凌长策却一直都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燕九见他如此，一颗心有人全然放了下来。
半个时辰之后，季清果然领着一队马车来到了钱庄大门口，周围铺子的人早已听闻了钱庄里发生的事，纷纷赶来围观，这一队车马的到来，顿时在人群里掀起了轩然大波。
季清走进门来，向凌长策行了个礼，就站在了他身后。燕九看到他，想起曾经和他一起合作敲诈彭一成的事，忍不住勾起一丝微笑。
“银子已到，客官可否拿银票来兑换了？”凌长策微笑着开口。
那客人的眉毛竟抽了抽，又望了望门外，迫不得已交出了手中的银票。
段成连忙接过，拿进去办了兑换，凌长策望望外面那一队十来辆车马，又向那客人道:“客官要如何回去？我们还可以帮忙送到家里去。”
那人神色颇为犹豫，干脆不理他的话，走出了门去，四下望望，但街上的人大多聚集在大门口，远处根本没什么人，他没找到自己想找的，似乎颇为失望。
“还是，替我送回去吧。”
说罢再也不看凌长策和燕九一眼，几步走到了第一辆马车前，跃了上去。季清嘿嘿一笑，也跟了上去，顺着那客人所指的道路，带着五万两白银的巨款，消失不见。
“不知道能不能找的出幕后之人。”燕九望向他们离开的方向，喃喃道。
凌长策笑笑:“他不敢回老巢，那背后的主子必定会打断他的腿。”
“你知道是谁？”
凌长策的眼睛似乎亮了亮:“不知道。&#;&#;&#;&#;&#;”
那亮光一闪而逝，取而代之的是更加云淡风轻的笑容，让燕九忍不住以为刚才的是一个错觉。而她此刻的笑，又让她觉得，他似乎也和她一样，在脸上带着一个面具。
“谢了。又欠你一个人情。”燕九仰头望他。
凌长策盯着她看了一瞬，勾起唇角:“不用还。”
接着再没说什么，转身大踏步走出钱庄，很快消失不见。
整整一天，燕九都在盯着钱庄的生意，夜里回到家，不由觉得有些疲累，桐儿看出来了，就劝她早些睡觉。
“天气这么冷，不如别打坐了，早点睡吧，九姐？”
“嗯。”燕九点头，却等她出去之后，还是脱了衣服，在床上盘腿而坐。
但不知怎的，忽而有些心神不宁，鬼使神差地下了床，从妆匣里把那支荷花簪拿了出来。
“吧嗒”，机关轻扣，那黑色石头落入了她的掌心，入手冰凉，质地坚硬，燕九盯着它看了一会儿，想起了那天云大夫所说的一番话。
今天倘若不是凌长策忽然出现，她恐怕就要把这件事忽略了，此刻忽然想起，她才恍然，自己险些错过了一个大秘密。
那天云大夫的话里，似乎对阿澈有些暗示的意思。一听西南某地的深山里，阿澈的脸色就变了可见他是知道这个地方的。
联想到他们讳莫如深的身份，很有可能，他们对这个地方还很熟悉，更甚至，那就是他们来自的地方。
而另外一个药材，阿澈却没有太大的反应，显然是并不熟悉，而燕九听在耳力，心却微微一动。
那天后来只顾着处理毒药的事，把这些忽略了，此刻回想起来，云大夫所说的那种西域奇石，似乎跟她和凌长策手里的石头，非常相似。
很凉，很坚硬，很神秘。
这石头，真会是云大夫所说的那石头吗？传说机缘巧合会化作药水，能解百毒，该是如何的巧合法？
燕九心思百转千回，不由又想起了那个凌长策。
这家伙，是不是也早已知晓了这个传说。或者他早已了解了这石头的来历，才处心积虑地想从她这里得到？
倘若再见的时候，能够开口问一问他就好了。
再见的时候……
燕九想着想着，不知怎的就想到了那一夜的温泉。那氤氲的水汽，看不清的朦胧身影，真是的存在感，突飞猛进的内力，湿透的衣衫……
胡思乱想着，一颗心就更静不下来了，燕九叹了一声，忙把那石头收好。这才定定神，开始了今天的打坐。
※※※
阿澈每日都来给燕九抹药膏，尽管燕九曾表示自己可以抹，但他还是每天殷勤备至，燕九没办法，也就随了他。
“哎？那两个丫头呢？怎么一个也不见？”
“翠雪病了，桐儿去找大夫了，你天天往这里跑，小心传给了你。”
进了腊月，天气愈发干冷，加上年关也不远了，时时忙碌，身子娇弱的翠雪就先病倒了。
“我这么结实，什么病能传给我？”阿澈拍拍胸脯，“来来来，咱们快抹药。”
燕九便端坐不动，任他在脸上比比划划，阿澈做的十分专注，一双眼睛只盯着她脸上的那两条伤疤，倒是燕九，看着他，忍不住想起许多事来。
“阿澈，你说那奇药世上真的有么？”
阿澈的手一顿，愣了愣，把药膏放下来，眼睛却看向别处。
“有……的。”
燕九忙接口:“你别这样我不是在逼问你就是问药。”
阿澈点点头，燕九又问:“那所谓神石，是有还是没有？”
“神石……我只知那是个传说，至今还未遇上见过它的人。”
燕九想到自己簪子里的石头，不再说话了。谁知阿澈复又拿起药膏，顿了顿，忽又郑重其事道:“燕九九，你信我，我一定把那味药材找来，把你的伤彻底治好！”
语气十分专注笃定，说的燕九心头一暖:“你不是不想……算了，我信你，无论你做什么，我都尊重你的选择。”
“……谢谢。”阿澈看向别处，挑了挑眼睛，又转回来飞速地抹起了药膏。
就在药膏快要抹好的时候，桐儿回来了，外面北风凄冷，把她的脸吹的通红。
“我跑了好远才请到一位大夫，这几天病了的人实在太多！”
“那大夫什么时候到？”
“大夫不来，但我说了症状，他给开了方子，我抓了药。”
桐儿说着，把方子拿出来，阿澈接过看了看，道:“我也稍懂一点，等我抹完这些，跟你去看看翠雪姐。”
“好。”桐儿说着，走到屋内的火盆边去烤手，一面又道，“二房的四公子也病了，刚从书院回来，也正抓药呢！我在门上碰见二房的仆妇，以为不用跑远了，直接把那大夫请到咱们这里就行了，谁知她说二奶奶没请大夫，只给了她一张药方去抓药，我只得出府去，跑了这么远再回来……”
桐儿絮絮叨叨说着，燕九含笑听。跟阿澈在一块时间长了，似乎连她也变得啰嗦了。
阿澈抹完了药，便跟桐儿一起去翠雪屋里，燕九收拾着东西，听外面北风呼啸，想到桐儿刚才的话，心里蓦地一动——
她迅速扔下东西，也跟了过去。
“你说燕昭南病了，姜氏没有找大夫？”此前在人前她一直叫姜氏二婶，此刻忽然改了称呼，众人都是一愣。
桐儿点点头:“是啊，直接拿着方子去抓药的。”
“没请大夫，她是怎么知道燕昭南是什么病症的，又是哪来的方子？”
三人一听，心念电转，似乎都想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只是抓不住那个念头。
燕九沉着脸思考了片刻，又自语道:“刘氏懂医，或许是她给看的也说不定……”
阿澈和桐儿想了想，都跟着点头，谁知一直躺在床上的翠雪却开了口:“不对，应该不是刘姨娘给写的方子？”
“为什么？”
“我听说，二房的公子和姑娘，他们都不吃别人做的东西，只吃二奶奶亲手做出来的。”
“什么？还有这事？”阿澈脱口。
燕九的眼睛不禁微微眯了起来:“你怎知道，你亲眼见过？”
“我一直在尚姨娘身边，哪能见过？我是听人说的。从前二奶奶身边有个丫鬟跟我不错，她说她也是偶然看到的，二奶奶收下了刘姨娘的东西，转身却让三姑娘倒了。”
“竟有这样的事……说这事的丫鬟是谁，是姜氏身边跟着的那个么？”
翠雪摇头:“不是，这还是一年前的事了，当时她也是二奶奶身边的大丫鬟，却不知为什么后来竟给发卖了，那时我们都说奇怪，可也没有人敢问。”
想了想，又犹疑道:“不说我还不觉得，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二奶奶身边的大丫鬟好像一直都在换，从没固定过一个……”
桐儿接口:“但看她也不像是那种挑三拣四的人啊？”
一时谁也不明白，便都看向了燕九，燕九神情沉冷:“这么说来，倒不是那些丫鬟们的问题了，那就是，姜氏自己有问题。不吃别人做的东西……也就是说，这方子是出自姜氏自己的手了？”
阿澈道:“只能是这样了，可是她懂得医理么？她怎么会开方子？”
燕九冷然的笑意渐渐浮现在脸上:“要是她懂得呢？”
“这……”众人都没了声息，想起这些天来的事，一个隐约的念头浮了上来。
“翠雪，你是否知道姜氏的小字是什么？”
“啊？这，这我可不知道，主子们的事情做奴才的怎么敢打听。”
“恐怕就算你打听了，也打听不出来。我问你，你可知道刘氏原来有一个丫鬟叫萍儿？”
翠雪点头:“知道，听说是早就死了的。”
“她是怎么死的？”
“听说好像是投水自尽的。刘姨娘当初也有一个儿子，长到三岁了，那个萍儿平时伺候着这小公子，结果有一天不知道怎么忽然落了水，后来染上了风寒，没治好，然后没多久萍儿就自尽了，想来是觉得心里受不住吧……”
“这些都是听谁说的？”
“听府里的那些老嬷嬷们啊，她们呆的久了，什么不知道。我还听她们说啊，那小公子生病的时候，二奶奶一直在床边端水喂药，比待自己亲生的孩子还好，可惜……”
话没说完，联想到燕九刚才说的话，立时猛然顿住。
“姑娘，你的意思该不会……”
燕九未置可否，只嘱咐阿澈和桐儿好好照顾，便迅速出门，一个人往燕敬行那边去了。
原来是她。
她怎么没想到，那背后的凶手一定是个心思缜密的人，又怎么会轻易留下破绽。一直以来她简直伪装得天衣无缝，让她也一直认为她柔弱无害，险些被她蒙蔽了过去。
并且直到如今，她虽然能够推出凶手必然是她，却还是没有任何一个有力的证据，也就是说，即便她知道了，仍旧是奈何不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