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让他更想不到的是,冰清会在离校前一天晚上,请他一起去桃村附近的一个乡看电影。(飨)$(cun)$(小)$(说)$(網)免费提供阅读nsxs.org树泉碍于面子和同学的感情,且一向和冰清比较合得来,就独自去了。遇了在岔路口等他的冰清,就一起往那个乡赶。只六七里路程,去的人又多,因而,他们边谈边走。
天已昏黑了,有月似半扣的碗嵌在天幕,星星稀疏地乱眨眼睛,有丝丝云不时飘浮着,月光泻在路边的草上,摇曳的草仿佛在私语,有风微微吹,夏夜的蛙声赶潮般去了一波又来一浪。
树泉注意到冰清今晚的打扮刻意并下了功夫:原是青丝如水随意洒在背后,如今一根头绳束了去,那发梢便不情愿地分散;至头顶夹有一朵塑料的洁白略显粉红的花,在暗夜的月光下显得晃眼,便如活了般对人挤眉弄眼;额前的刘海抹了油青亮青亮且修剪得齐整,很潇洒,很飘逸。最让人心动神摇的就是那双明亮的眸子,不言不语,深潭般蓄满柔情蜜意,仿佛要透出水来,不能再多看一眼,否则就会溺死其间了。
本就皮肤雪白细腻,经那身月白色的套裙一衬托,越发皎洁了。身段妖娆,走起路来,宛如风吹花在摇,月移云在飘。
他们就从前的事谈论了一会,这时,冰清停了脚,脉脉地望着树泉,有点担忧地问:“你真的不会忘了我?还是好心安慰我,才说那番话的?”
树泉觉得她有点多虑,便真诚地说:“相交要学长流水,莫学朝露随时去。我象那种无根的浮萍吗?别想那么多,只要你诚心对人,不论你在哪里,都会倍受到温暖和关怀。这世界上毕竟好人多!我这个人话不太多,但心一定诚,所说的话,不会掺假的。”
冰清目含深情,紧盯着树泉片刻。然后她转脸望向那朦朦的田野,心里就怅然若失。说不出的感到空荡荡,她不敢深想别后的情景。她轻轻地说:“谁让我认识了你,并且又这样合得来。跟其他人我谈不到三句两言,就要生气,吵闹。而与你说话,只恨时光去得匆促。每谈一次心,心情就愉快。真的,我不骗你。我真怕会失去你,但我并无其他非分之想,因为我知道我自己。只要你不嫌弃我,闲时或抽空写写信给我,我心愿足矣。”
听她这样说,树泉心里就不好受,忆起往日的情景,就激动不已。他说:“冰清,我和你永远是好朋友!谁若忘了谁,便遭雷打闪劈。如果以后有什么困难,需要我帮助,尽管告诉我,我一定尽到朋友的责任。”
冰清高兴得流下泪来,只是想到以后,就忧虑地说:“停了学,我该去做什么呢?就那样跟着父亲种田,无论冬夏寒暑,一声不吭地修造地球?树泉,我不甘心这样,因为我觉得人生来之不易。每想到虚度年华,心里就害怕。你帮我想想,我能做什么别的行当吗?”
树泉低头想了一会,忽想起来,就激动地说:“去学缝纫。这手艺对女孩子可是易学又赚钱,怎么样?”
冰清便笑了,高兴地说:“真是个好主意!”
于是,他们边愉快地交谈着,边慢慢地走向那个乡放电影的场地。到了那里的时候,已是人头簇簇,电影早放映了。一问才知是《苏醒》,他们就一起看下去。影片中的一句台词,对树泉影响最深,一直到了后来也没忘记“在哪里跌倒,便在哪里爬起来”。
冰清一样感慨地对树泉说:“田丹这个人太坚强了!面对困难,面对挫折,毫无惧色,并不灰心丧气。他能顶撞他的父亲,不接受强迫的婚姻,真不简单!让我好敬佩!特别是苏小梅在关键的节骨眼上,主动地放弃考试,去机场拦截田丹,并发自肺腑说出‘要追求,就要付出代价;要成功,就要有痛苦’的感人之言。”
树泉只说了一句“环境塑造人”就定神地看下去。那影片中的插曲,凄厉动人,声振四野,有些心软的人竟掉泪了。树泉回头见冰清清泪直滚,只定定地盯着电影看,忘了用手拭擦。树泉想起从前认识她时,那副冷傲的姿态,与如今一相比,她原是一个性子软心地太善良的人!
后面的一个片子他俩早就熟悉了,相约着说“走吧”便一同回去。沿路也有三两个不愿看的人,从他俩身边走过。月已升到中天,似水似银的月光被谁细心地筛落下来。虽说是半夜了,依旧闷热,稍走快点,便有汗渗出来,粘贴在衣服上,让人觉得不舒服。
冰清就对树泉说:“走慢点。”树泉才慢下了脚步,抬头望向天空。月半眯着眼,正痴情地俯瞰人间,星星疏散地浮在蔚蓝的湖里。
“树泉,你家里情况也不好,是吗?”冰清走着,忽然仰转头问。
想到家庭,树泉心里就不好受。自他上学后,家里一直很窘迫,平素稀粥照见人影,每次妹妹都兜锅底盛,被母亲发现就骂。纯白米饭在他记忆里是从来不见的,不是萝卜就是山芋、或小麦碾扁了掺一些米煮饭。他从没用过零花钱,只有一次拾鸡屎交队里方得了一块五角钱,对他来说,这是一个天文数字,能买好多书。每想到家里困难,他都省吃俭用,从不乱化费,日常总抽空帮家里的忙。做家务那是习以为常,一到了暑假寒假,上场翻草、解把、打药和挑粪去田里,也挣过工分;冬天时,就和妹妹一起去田里荒野拾草等。想来他所在的村子,虽小只有百来户的人家,但没几家是富裕的。平常家家是吃了上顿愁下顿,在最困难的时候,甚至有几户人家还出去乞讨要过饭。
他的父母一向老实,过日子紧紧凑凑。对孩子却关怀备至,宁可自己饿着,也要把孩子弄暖、吃饱。因此,树泉在心里反复对自己说“用功!用功!绝不能辜负父母的期望!”
这时冰清问到他的家庭,他就激动地说:“虽说日子过得苦,却家里温暖如水。冰清,我觉得这样过生活有意思。常言说,金窠银窠不如自家的草窠。人在这世上图个活得自在,因此,我虽苦犹甘!”
冰清深有同感地点点头。她对树泉真心地说:“有些人手里攥着钞票,却舍不得用,只知死守死省,那有啥意思。不过,树泉,咱们也太穷了!总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树泉却不知怎么说了,毕竟他只有十五、六岁,对于这个社会又能了解多少,认识多少呢。对一些现象也不能正确认识和如何辨别,譬如以前有人去偷集体的东西,那是大家劳动的果实,本应一起保护。除了队长发现喊捉外,其他人还不是竖起大拇指说:“真有能耐!”还有在村子里能过好日子的尽是支书会计家,有时私下议论说,他们拿集体的钱,拿集体的粮。当时他懵懂未知,后来才清楚那就是贪污。
树泉无法深解,他并不是不关心世事,也不是只知闭窗深读书,不闻窗外事,而是没有能力去问、去管。有时候,他实在忍无可忍了,大胆地指责某种社会弊端,就被他母亲惶恐惊慌地拉回来,再三小声叮嘱:“你个小孩子,大人的事别多管。”于是,他只能在日记里发发感慨,怦击时弊。最多的时候,就是埋头读书,争取早日出头,能帮人打抱不平。
对于钱,挣来干什么,他不知道。树泉最大的心愿就是买书,四大名著,外国名著等。除了书,他没甚想法。他爱看书,喜欢写日记。在文字里,他能感悟许多的道理,也在那字字句句里书写自己的感想和志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