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碧落按耐住胸中的沸腾,开始回忆那段让他终生铭记的往事:
那天我醒来一看,你却不在,我担心你,便趁着那群黑衣人去追那个人的时候,奋力跑到外面想去找你,好不容易进了树林里,终因体力不支昏倒了。
这一昏迷竟到了深夜,我依稀听到一阵奇怪的声音,要不是夜深人静还真听不出了,于是我睁开了眼,于黑夜里似乎看见有十几双眼睛正泛着绿光,绿得令人作呕,待绿光快到跟前,才发现竟是狼群!慌忙爬上了附近较为粗壮高大的树,好在小时候顽皮,常常爬。不料腿上的伤因为剧烈运动崩裂了,血腥味终究将狼群引来了。我心头大骇,紧紧抓住树枝,一动也不敢动地趴着,稍有不慎便成了饿狼的美餐。树下的恶狼们,争先恐后往上爬,却始终差了那么一点。这群禽兽心有不甘,在树下困了我三天三夜,又忍不住腹中饥饿,才悻悻而去。
我全凭一股毅力支撑,见恶狼已经走远,“咕咚”一下从树上重重摔落在地。昏迷中忽感觉有人背着我,可惜我实在太累了,又沉沉睡去。
“阿落,怪不得你那天在树林的样子很奇怪,我总觉得你有心事。原来你差点在树林里没命啊!对了,后来怎么样了?”苏颖关切道。
“恩,那天是这样的。”闵碧落轻轻开口,脸上带着浓浓的眷恋。
“你救了我?”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慢慢睁开了眼。
“你醒了?”面前这位老者长相精奇,额头上的伤痕状似闪电。
“废话,你在这里还见到第二个人嘛?”老者不耐烦道。
“多谢前辈。”我挣扎地坐了起来,想要施礼。
“免了这些俗礼来,先把这个吃了。”老者递来一脏不拉几的东西,似乎还在流动着,着实令我反胃。
“你可别看它长得不抓滴,用处可大了,这叫蛇胆。可以疗伤。”老者嘿嘿一笑。
“蛇的胆也可以吃吗?”我惊讶道。
“当然可以,何况你还中了蛇毒,要不是有人给你镇压住了,你老早死了!蛇胆治疗毒伤再好不过了,有句话叫什么,万物相生相克,既然生出来必有克制的方法嘛。”老者继续笑道:“要吞下去,不可咬破,否则药效会大打折扣。”
“恩”我刚一吞下,就觉得满嘴苦涩,喉咙里有极苦的味道飘上了,腹中一凉,一股气冲上了丹田,直冲百会穴,一下子神清气爽。
后才知道,原是老者在我身后灌输真气,我虽不会武功,却也知道真气的宝贵,除非至亲至爱,对旁人嫌少有伸出援手的。老者居然为了我这个素未平生的野小子……
“是不是肚子通畅了,很舒服啊?”老者笑道。
“嗯,我觉得好多了。”我心下惊喜,却又立觉腹痛如绞,不禁叫道:“哎呦,肚子好痛,哎呦。”
“滚去那边拉,拉完了估计就好了大半了。把这颗雪花玉露丸服下,它可令你早日康健。”老者笑骂道。
“多谢前辈救命之恩,不知前辈尊姓大名,晚辈有朝一日必当重谢。”我拉完顿觉身子一轻,双膝跪倒。
“哈哈哈……你个小子,我只不过在适当的时候,做了恰当的事,有什么大不了的。快快起来,你余毒未清,还是身子要紧。”老者掌力一发,居然将我轻轻托起。
我真心佩服:“前辈真乃高风亮节,晚辈有幸结识前辈,真是三生有幸。求前辈收我为弟子,弟子从今个儿起,定然好生服侍您。”
“你个小娃狡猾得很,拍了一圈马屁原是为了学功夫。老者也不生气。那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习武?”老者不慌不忙。
“晚辈要替父母报仇!“我顿时悲从中来:”贼人屠杀了我全族!此仇不报,我誓不为人。”
“我怎么眼瞅着你这眸子是蓝色的?深蓝色!你莫非是塞外人士?是谁那么残暴,居然灭了你全族。”老者诧异道。
“就是端木盛!先皇圣德帝。”深蓝色的眸子里充满着仇恨与不甘。
“什么?为什么?”老者惊道。
“我们世世代代守护着姬氏宝藏,到我这一代,不知怎么的,被端木盛那狗贼得知此事,竟然如入无人之境,直捣了我们的圣殿。仿佛一夜之间,所有的结界都失了效用。恰好那天我跑出去玩累了,便睡着了,一觉醒来已经天光大亮。待我赶到村子里一看,遍地死尸,我哭喊着父母的名字,可是怎么都找不到他们,最后在村口遇到了阿静长老,她说端木盛亲自带人杀进来,开启了宝藏,一车一车竟运了一百多车才算了事。而我爹娘已经死了,只留下一枚玉佩,要她转交给我。后因阿静长老伤得实在太重,没有撑过去,也死了。我哭喊着,可是整个村子没一个人回答我。我好怕。
”孩子,你别怕,有我在,没人敢欺负你!“老者轻声安慰这我,”如果我猜的没错,你们其中的一位应是御守行者。“
”不瞒您,正是我爹。“我的泪水终于忍不住落下。
”照理说历代御守行者的武功都不弱,寻常人根本伤不了分毫,更别说还设有结界。最大的可能性就是出了内奸,你爹遭人暗算了?“老者手捻胡须道。”你可还记得你爹的死状?“
“你是说我们村里有叛徒?我爹没什么异样,就是喉咙上有道血痕,伤口很细,像是被人用极细极薄的兵刃杀死的。我母亲也是。”
“你小小年纪,观察得倒也仔细。”老者赞道:“莫非是他?但不可能啊,当年那把剑早已跟他一起葬入了寒潭。”
“是谁?”我追问。
“不太可能,因为此人已经死了。不好说。”老者摇着头。“后来呢?你怎么中得毒?”
“我一路上餐风露宿,苟且偷生,却不料前些时候碰到了端木盛的铁骑,我见状不好,立即往回走,谁知道被他们的箭射伤了小腿,从山坡上滚落。兴许是他们以为我必死无疑,所以没有下山查看。我便爬到一户人家,女主人很好,救下我,还预备带我去天禅寺医治,却又被铁骑盯上,结果我连累了她们,我也昏死过去,等我醒来,她们就下落不明了。”
“原是这般,那箭上还涂抹了蛇毒!真是卑鄙小人。”老者怒道,”不过此刻已清除大半,若是你日后勤练武功定可自行驱毒。“
”您是答应让我拜您为师了?“我大喜过望,倒头便跪。
”好啦好啦,那个名头都是虚的,我不要,你就给我好好习武,也不枉我相救一场,至于要不要报仇,怎么报仇?我不拦着你,也不会帮你,你且自己斟酌。“老者摆了摆手,笑道。
”弟子叩谢师父,一定不负师父所望。“我将身子跪得笔挺,心里暗暗发誓,必然勤学武功,以报师父的再造之恩。
“少来!别叫我师父!”老者吹胡子瞪眼:“把我都叫老了。”我嘿嘿傻笑。
就这样跟着师父习武,空时看书,什么书都看上一点,时间倒也过得飞快,就这样转眼过了五年。师父武功盖世,但他从来不说自己的身世,也不许我问,只是淡淡地说起过,我不能待在他身边过久,怕会连累我。突然有一天,师父对我说,他的日子到了。我不解,后来跟他去了阴山,还亲眼看着师父羽化登仙。我不舍,在山顶上呆坐了七天七夜,这才下山去。
后来查到那奸细可能混在圣教,于是我便潜入其中,隐藏了我的本姓,改姓闵,那年我十六岁,我替光明教主卖命,经过五年的浴血奋战,才爬上大护法的位置,权位我倒不稀罕。可是,只有登上某个高位,有权才能有势,找人办事才能事半功倍,即使要杀了此人也易如反掌。我便不再拘泥于形式,真正能杀人的是人心,何必去纠结善恶?哪来绝对的善,绝对的恶?
苏颖显然还来不及消化那么多,瞪着眼睛,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
“师父说过,一把剑可以杀人,也可以救人,关键看剑的主人怎么用它!”闵碧落无限怀念那张脸庞,可惜怎么都想不起来师父的样子。
“原来是你有苦衷,我还以为你自甘堕入。对不起。你受苦了!你放心,从此以后,你的仇就是我的仇!我跟你一起报仇!遇神杀神!遇佛杀佛!”苏颖听着,眼睛通红,既内疚又心疼。
闵碧落一怔,忽地笑了,回眸一笑百媚生,竹为乐器,君子乐然后笑也。一只大手紧紧地牵着小手,仿佛任何事都不能将两人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