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处青山绿水,脚下是一块块碎石铺成的羊肠小道,许是走的人多了,那些石子的菱角已被磨得珠圆玉润,间隙中有几株淘气的小草探出头来,夹杂着生机盎然,一股沁人心脾的清香,弥漫在两人的鼻尖,久久挥散不去。小道的右侧竖着一块形状奇异的界碑——渝州官道。
远处,有几匹快马踏着滚滚浓烟飞奔而来,头前两匹高头大马上坐着两人,皆是锦衣华服,俨然一副世家公子的模样,似是秋郊射猎,身后一干家仆背着弓箭紧紧跟随。
其中一人扯开嗓子,怒斥道:“这可是官道,哪来的叫花子!竟敢挡本公子的道!滚!——”说着举起手中的马鞭恶狠狠地抽向两人。
官道虽不限制平民百姓行走,但每遇官员出行,百姓必须匍匐在路边迎候,否则就是违法,非受牢役之灾不可。即使是世家子弟路过官道,百姓也得赶紧退到一边躬身侍立。
闵碧落只觉得自己从未如此狼狈过,瞅了瞅破损的袍子,苦笑不语。
东方既白不禁一愣,随即冷笑一声,左手拢于耳边,似是没听清:“闵碧落,他们说谁是叫花子?”
闵碧落心头暗道:坏了!要来事!
果不其然,不过一瞬间,那名世家公子就跌落马下,摔得了个标准的狗啃泥,一时间从翩翩佳公子变成了鼻青脸肿的猪头,不禁恼羞成怒:“臭叫花子!你胆敢跟本公子拧着干?来人!把他给我废了!”
还未等一干家仆围拢上来,闵碧落身如旋风,一圈轮转下来,那些凶神恶煞的家仆已化作一具具石像,登时动弹不得。
另一名世家公子见势不妙,调转马头就要开溜,结果只觉后颈一紧,人被抛出老远去,一屁股撞向界碑,疼得他呲牙咧嘴。
“你到底是什么人?知道本公子我是谁吗?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是不?你知道我爹是谁吗?!——”杀猪般得嚎叫不绝于耳。
“是被剥皮还是剥衣服?自己选!”东方既白的耐心似已用尽,开始摩拳擦掌,他心头本就有一通怒火正愁无处发泄,眼下倒是个好机会。
“洛兄,我看这人武功高强。我们好汉不吃眼前亏。还是保命要紧!”其中一人闪烁着一双三角眼,悄声劝道。
另一人气得脸儿都绿了,朝天鼻本就够让人倒胃口的,因为气急败坏,鼻球鼓得越发厉害,更显其丑无比。
两人很快就脱得赤条精光,仅留下条裤衩,秋风凛冽,吹得他们纷纷抱紧了身子瑟瑟发抖。
“现在,到底谁是叫花子?”东方既白目含轻蔑,露出一口森森白牙,阴笑道,“滚!”
闵碧落不动声色的又是一圈,一干家仆发现自己可以动弹了,赶紧蜂拥而上,“公子。您没事吧?要不您穿奴才的衣服?”
“啪”一个响亮的耳光打在那名家仆的脸上,“你是在笑话公子我吗?滚!”
打骂间,两匹高头大马见换了两名威风凛凛、气势不凡的主人,慌忙撒开马蹄子跑得极为卖力,生怕自己得罪了这两人,会被剁成肉泥。
“谁说你们是畜生来着?你们可比别那帮子混蛋强多了。”东方既白满意地眯起了眼睛,讥笑着抚摸着马头。
身后传来朝天鼻的咆哮,“别让本公子再碰上你们,否则一定让你们不得好死!!!”
“公子,请息怒!”
“滚——”
东方既白闻言,杀机渐起,却被一只手按住,“你为什么拦着我?”
闵碧落面色如常,瞥了一眼身后,问道:“你可曾注意到他身上的玉佩?”
“没——”东方既白翻了个白眼,神色颇不以为然。
“若我没看错,那是夔龙纹佩无疑。”闵碧落眸中寒光咋闪。
东方既白的瞳孔微微一颤,随即冷笑道,“哼——在我眼里就是个物件,没什么特别。”
“看来你知道。”闵碧落眉头一挑,漫不经心地望着他。
“知道又如何,你以为我会在意吗?”东方既白冷哼了一声,打马远去。
一道低沉的琴声从屋中传出,老妪正一脸沉重地抚着琴。莫闲闲双手托腮伏于桌案,状若痴迷:“婆婆的琴弹得真好。”只见那双枯老的手在琴弦上急骤拨弄,曲风一转,愤慨之音瞬间激荡而起,
合着琴声,感受着落英缤纷的秋韵,却让人神清气爽不起来,反倒陷入了连番的沉思。残梦纵身一跃,攀上了参天古树,手里舞弄着枯叶,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深邃地望向她们,脑中浮现出方才一幕:
“启禀主人,属下查到莫婉心就是莫云的大姑,不知什么原因,五十年前突然消失匿迹,和她一起消失的还有莫府的管事刘一心。奇怪的是,莫婉心失踪后,莫家却并未派人四处找寻,仿佛当她死了一般。”
“刘一心?查过了吗?”
“属下查到他是莫府的家生子,听闻此人自小聪颖好学,十六岁入钱庄当学徒,短短几年光景便被提为掌柜,实力毋庸置疑,深得莫老太爷的倚重,此后更是扶摇直上,一跃成为了莫府最年轻的管事,监管着账房大权。但因其身份卑微,莫家又是豪门大户,自然不可能将当时身为莫家大小姐的莫婉心下嫁于他。所以属下猜测,他们只得选择私奔,莫家自此断绝了与莫婉心的往来。”
“信上提及的私章是怎么回事?”
“启禀主人,据说得此私章者,在莫家可不经通报,随意支配莫家钱库!“
“私章在哪儿?”
“属下查到在——”
几张俏皮的枯叶抚过莫闲闲的脸庞,她猛一抬头,瞧见了他,面色不悦道:“你爬那么高干嘛?快下来,我们要跟婆婆告辞了。“声音似怒非怒,却恰好把他从思绪中唤醒。
”你要走了?“老妪停下抚琴,恋恋不舍地望着她,仿佛又看见了年轻时候的自己,那个明媚可人的女子。
“嗯,我们还要赶路。这是十两银子,不成敬意,还请您老务必收下,否则小闲可要不开心了哦!”莫闲闲生怕老妪不收,先连哄带威胁乱来一通。
“这怎么可以?不行!老婆子不能收!——”老妪神色坚决,毫不退让。
“婆婆,你听我说——“莫闲闲还想说点什么,忽听见里屋的床底似有什么异动。
老妪眼神闪烁,尴尬一笑:”这穷乡僻壤的,谁家没个老鼠,反正老婆子我早就习惯了,屋子里也没啥好吃的,甭去去管它了,它翻不着东西,自会离去——“
“有老鼠啊?!这可不行,会咬人的!”残梦话音刚落,人已跨进了屋门。
“别!别!别!怎好劳烦客人动手?!”老妪慌忙颤颤巍巍地挡在榻前。
“我不骗您,老鼠真会咬人的!“残梦装傻充愣,忽地定住了老妪的身形。
“呆子!你这是干嘛?”莫闲闲诧异不已。
“废话少说,来帮忙!”残梦脸色一沉,将被褥递给她,利索地撩起床板,只见底下赫然一个大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