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真是你娘亲的笔迹？”残梦的嘴角处爬上了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口气虽紧张，人却懒散地倚在门框上。
原本沉睡的老妪豁然睁开双眼，止不住的震惊:“你、你说什么？这是你娘的笔迹？！”
“婆婆，你醒了？”莫闲闲似是被吓了一跳，手微微一抖，那封信滑落下去，亏得残梦手疾眼快，半空中接住又递回给了她。
老妪痴痴地望着眼前的女子，似是不敢相信，自言自语道：“难怪你长得跟我年轻时侯那么像，我真是老糊涂了！小闲，闲闲——我怎么就猜不到呢？”
莫闲闲觉得自己的大脑处于休克状态，有些头晕目眩。直到老妪挣扎地想从床榻上爬起，这才缓过神来，急忙相扶起身，又体贴地垫了个靠枕在她身后。
老脸上满是喜悦，竟似一下子年轻了好几岁，轻轻拉过莫闲闲，细细端详一番，一边还禁不住地赞道:“原来你就是小云的闺女呀？真是个好孩子。不仅长得漂亮，烧得一手好菜，还会医术，最重要的还有一颗善良的心，哪个男人娶到你可是有福喽……”
门框上的那位越听面上越发光彩，还频频点头，眼底的自豪与骄傲怎么都掩饰不住，全暴露在一张咧开的大嘴上，就知道嘿嘿傻笑，还时不时地偷眼看莫闲闲，那张原就粉嫩娇艳的小脸，被一连串的夸赞臊得，就似只熟透了的虾米。
莫闲闲捂着微微发烫的粉面，神色尴尬地嘀咕道：“婆婆……说得我都不好意思了。恩，这么久了都没来探望过您，倒是闲闲没了礼数。”
“不知者不罪，当年我走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呢！不许这么说自己。还叫婆婆？要改口啦！”那双老眼里含着慈祥，还有宠溺。
“姨婆——”莫闲闲甜甜一笑，立即说道。
“好好好！呵呵呵——真乖！对了，云儿可好？怎么没陪你一同来？”莫婉心一下精神矍铄起来，眼角的鱼尾纹又刚好夹死了一只不知死活的蚊子，似乎很久没有这么开怀过，爽朗的笑声一直飘荡在屋内，久久不曾散去。
“我娘？——”莫闲闲刚还沉浸在亲人重逢的喜悦之中，却被莫婉心的一句问话噎住，触动了心弦不禁黯然，好半晌才挪开了嘴皮：“哦，我娘她、她忙——”
“你娘身居要职公务繁忙无暇管教于你，但是她对你的爱可是从没间断过啊！她来信时常提起你，字里行间都是宠溺的语气。她怎会舍得你一个人到这苦寒之地？莫不是你淘气自己私跑出来了？！”莫婉心见她神色有异，不由地板起面孔佯装生气道。
“不是不是，我没淘气。只是我娘她不便离开凤都，她忙——”莫闲闲粉面低垂，声音似是踌躇不决，只好重复之前的话。
残梦嘴角抽搐地心道：什么叫不便？这么蹩脚的谎言谁会信？！看着那个微微有些颤抖的身影，他眼中的光芒又变得柔软起来，许是感同身受，心头又笼起无尽的同情与怜惜，不自觉地走上前去立于她的身侧，生怕有个万一，自己也好及时扶住。或许是感受到了她内心的煎熬，便一抱拳，扯开话题道：“老夫人，我未经许可，就翻阅了您的书信，实在抱歉。但是属下身为护卫，有责任确保大小姐的安全，排除一切可能性，还请老夫人见谅。”这番说辞竟振振有词，仿佛一切都是理所应当，还一副脸不变色心不跳的模样。
“姨婆，对不起。”莫闲闲歉意道，偷偷拧了残梦一把，这人小力气倒是颇大，竟拧得某人面上的肌肉微微弹跳，却不敢吱声。
莫婉心淡淡地扫了他一眼，似是毫不介意，只轻轻说了一句：“无妨，你也是尽忠职守。”
莫闲闲先前只顾着信笺，没留意信封，这一低头恰好瞧见了婉心亲启的字样，不禁疑惑道：“咦？这外面的字迹不是我娘亲的。”
“那字迹是我大哥的，估计他是身体不适，内容便由小云代笔了吧。”莫婉心提及这位大哥，神色颇为怀念：“哎——只恨我们兄妹没能见上一面。”
“姨婆，你还有我呢！”莫闲闲紧紧握住那只干瘪苍老的手，语气真诚。
“是啊！闲闲说得对！我今天真是高兴，又再见到娘家人，老天还真待我不薄。”莫婉心复又乐道。
残梦的绿豆眼骤然一沉，跟莫闲闲惊讶的风目交错了一眼，那眼神似乎在说：莫家的核心成员经由凤都一役，死的死、伤得伤、背叛得背叛，还会有谁会不远万里跑到这个鬼地方找个失踪几十年的莫婉心？
“又？您还见着了谁？”莫闲闲急切地问道。
“小娟她来看过我。哦，这都是一个多月前的事儿了。”莫婉心这才发现莫闲闲的眸色突变，原本笑颜如花的小脸也登时冷若寒霜，不禁诧异：“闲闲，你是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莫不是病了吗？”
“姨婆，她找你做什么？”闲闲的小脸仍是阴沉的吓人，语气虽还恭敬，却透着凌厉的杀气。
莫婉心微微一怔，回忆道：“哦，说是小云走不开，就托她来看看我。对了，一提及私章，她的神色就很紧张，话里话外的意思，大抵是叫我赶紧离开。”
“那私章给她带走了吗？——”莫闲闲心头一紧，追问道。
“闲闲，你莫着急，私章还在我手里。只是说来也怪，我问小娟为什么？她却支支吾吾地不肯说，神色也不太自然，所以我半信半疑，面上应承下来，背地里写了封信给小云想问个究竟，却一直没收到回信。又想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最紧要的是护住私章，万一落入别人之手，莫家可就有覆顶之灾。可我一孤老婆子能去哪里？只得投奔我夫家的大伯，暂且于此处栖身。”莫婉心似是看出了她的顾虑，索性说个明白。
“对了，请问姨婆，私章有几枚？”莫闲闲脑中灵光划过，脱口而出。
“当然只此一枚，为何有此一问？”莫婉心惊讶道。
“那娟姨手里怎么会有私章？还叫小醉带给我？”莫闲闲喃喃自语，似是百思不得其解。
莫婉心人虽老，却耳不聋眼不花，闻得此言，也诧异道：“什么？她手里怎么会有私章？小醉？——那不是小娟的心腹丫鬟？如此重要的私章怎会只使唤个丫鬟带过去给你。”说到此处，忽地眯起了老眼，狐疑道：“不对，你老实告诉我，莫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难道娟夫人手中的私章是假的？是故意想让人以为私章已经到了她的手中？实际上是为了确保老夫人的平安？”残梦绿豆眼里迸射出两道精光，不紧不慢地说到。
莫闲闲陡然一怔，“你在说什么？”
残梦眉头深锁，沉吟了片刻，说道：“我猜测娟夫人是为了避免莫家私章落入他人之手，故而假意出面前往老夫人处，回去之后便对外宣私章已尽在自己手中，可是没想到郝大仁的动作如此迅速，让娟夫人措手不及，她怕万一交给郝大仁会被看出端倪，危及老夫人的安全，所以吩咐小醉带走假私章，又防备着小醉背叛，所以对她也没说实话——”
“你们在说什么？我怎么越听越糊涂？”莫婉心在一旁听得云里雾里：“郝大仁？这和他有什么关系？”
“姨婆，我娘亲她死了！莫家也——呜呜呜——”莫闲闲压抑了许久的泪水，终于忍受不住地爆发出来，粉泪点点汇聚成一条条小溪，一时间哭得天昏地暗，天见尤怜。
“什么？！——小云死了？！”莫婉心闻听此言，面色刷白，紧拽着拳头，似是支撑着不让自己倒下去，嘴唇颤抖地问：“是谁？是谁害死了她？”
莫闲闲已是泣不成声，无语凝噎，只是用对通红的眸子悲伤地望了姨婆一眼，又掩面痛哭起来。
“老夫人，是郝大仁！也就是娟夫人的夫婿。”残梦的声音凛冽的犹如刀锋一般，令人彻骨冰寒。
莫婉心惊悚失色道“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