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碧落与东方既白一路披荆斩棘,疾速而行,杂乱丛生的灌木丛里陡然被惊出了好多小蛇,它们愤怒地昂起三角脑袋,目露寒光地吐着信,似要狠狠‘回报’那两名打扰它们冬眠的人,不过眨眼间两人便踪迹全无,眼见报仇无门,恼得它们齐齐发出‘丝丝丝’的嘶鸣,只得垂头丧气地继续潜于灌木丛中。
不过半盏茶的工夫,两人业已行至半山腰,山路却变得越加陡峭,抬眼望去,上面似是有道绝壁高耸入云,还有一方凸起的孤石。眼前除了几近垂直的岩石山体,没有任何可借助攀登而上的落脚点,且山崖却渐渐呈倒挂之势,远远望去,两道身影恍如蝼蚁一般渺小,一个不慎,就会粉身碎骨,死无全尸。
东方既白见此光景,却兴奋得双目放光,大为赞叹:“这地方不错,老小子有眼光——哈哈哈!——”
“借过!——”闵碧落瞥了他一眼,嘴角勾勒出一抹弧度,深提一口气,径直踩着他的肩膀一跃而上,那道修长清瘦的身影就似一阵清风,轻灵飘逸,恍如羽化而登仙。
东方既白眸中一滞,待缓过神来,当即气结道:“你竟敢小子目无尊长!我可是你师兄!要踩也是我踩你的!——”语气老气横秋的,还真把自己当成长辈了。随即抖擞抖擞精神,飞身一跃,竟是真的踩上了闵碧落的肩头,随后哈哈大笑地直窜而上,闵碧落眉头淡蹙,自是不甘示弱,立即还以颜色。
一白一蓝两道身影就这么争先恐后、相互交错地往上飞去,如此险恶陡峭的峭壁,于两人眼中似乎不过是嬉耍的玩意儿,倒也乐此不疲,兴致颇高。
不过也着实虚耗了不少内力,待两人踏入崖上平地,一道破空的声音便陡然落下,闵碧落抬头一瞧,不禁大吃一惊,只见苍穹仿佛是被捅了个窟窿,山间登时雾气弥漫,比刚来之时愈加浓重,浓到几乎看不清彼此的脸庞,只依稀留下一抹模糊的身影。只见云雾之中,隐隐有一大将,面如重枣,眉若卧蚕,绿袍金铠,提青龙刀,骑赤兔马,手绰美髯,眸中似有血光闪动,一道玄青色的光芒仿佛得到召唤,于空中俯冲而下,不消片刻便已落入那人手中。
“这是人是鬼?这把是什么玩意儿?——”东方既白面露狐疑,却毫无惧意。。
“无妨!——只要——”闵碧落安慰,未及说完神色却是一滞,手于衣襟处停下不动,眼底充斥着惊愕,原是精绝虎符就竟不翼而飞!
“只要什么?!——”东方既白虽不明所以,但见来者不善,当即从衣袖中划出残阳刀意欲迎战。
只见那美髯公冷光暴射,语气森寒地喝道:“尔等是何人?因何闯入此处?——”身后蓦然出现了一群灰色的身影,皆是身着盔甲,手握刀枪,俨然一副军人模样。
“关帝,我们并非有意叨扰,此次是要上崖顶寻找恩师,还请行个方便——”闵碧落躬身施礼,语气极为恭敬。心头暗想:此次怎与上次有所不同?
东方既白虽然自负却并非鲁莽之徒,见形势有异,明面上亦不敢造次,以腹语相问:“师弟,现在是什么情况?——”
“冥兵借道——”闵碧落当即回之,又用腹语叮嘱了一句:“切不可轻举妄动!——”
“冥兵?你是说死人?!——”东方既白眉头一拧,当即惊道:“那你为何不用魂祭之术?!——”
闵碧落垂首苦笑不已,心想:还消你说?!——
美髯公似是对眼前的说辞不甚满意,当即将脸一沉,把手一挥,身后的千军万似是蓄势待发,士气正旺,得到号令,恍若是憋着一口怨气得以泄愤,一股肃杀之气登时弥漫开来。
“糟了!——这些亡灵积聚了几百年的怨气,威力势不可挡——”闵碧落仿佛是周身力道业已被抽尽,冷汗淋漓。
“来得好!——本尊就来会会你们这些恶鬼!——”东方既白就似入了魔障,双目充血,唇边掠过一抹亢奋的冷冽。
“不要!——你这样会激怒它们!——”闵碧落瞳孔一震,急得扯开嗓子大喊,直直冲去就要拦下他的攻势。
“什么?——”东方既白不解其意,手下毫不迟疑,说话间,残阳刀已出。
果如闵碧落所料,那些冥兵头顶登时冒出缕缕煞气,双目赤红,鼻翅颤动,怒气冲冲地朝着他俩狂奔而来。那些人看似有形实则无形,残阳刀虽锋利无比,却压根奈何不得,而那些人手中的刀剑却是实打实的利器,且因训练有素,相互配合得极为默契,又是倾巢而出,占足了优势,顷刻间,东方既白似是虎入沼泽,纵然虎啸震天,却无法自救。
闵碧落这边亦是如此狼狈,两人均自顾不暇,根本腾不出手来援助对方,形势急转直下。恐惧就象一条毒蛇,除了会吞噬你的胆,还会将你打击得一无是处。对他而言,这种感觉已是许久未曾被忆起,而今却又重见天日,实乃不详。
阴山之中,幽幽海峡,望之苍茫,歌声清亮,委婉幽幽,满山回荡:
齧氈雪窖身不容,寸心耿耿摩苍空。
睢阳临难气塞充,大呼赵国男儿忠。
我公就义何从容,名垂竹帛生英雄。
呜呼歌兮歌无穷,魂招不来何所从。
魂兮归去!——魂兮归去!——魂兮归去!——
闵碧落听得满头雾水,一个字也没听出意思来,但心头却莫名的趋向于平和。一道念头犹如电光火石般划过脑际:“它已失传好久,怎会于此地出现?!——”
随着歌声的越加临近,冥兵暮然停下厮杀,身子一动不动,直待歌声终结这才嚎啕大哭,一派愁云惨雾,恍若吊唁。
莫闲闲见苏颖还在酣睡,心道她一路担惊受怕没睡过个好觉,身中尸邪蛊毒,好不容易解去了大半毒素,又遭遇京都色变,急急赶来相助,这会儿就让她好好睡上一觉。想罢,不禁心疼地叹了口气,随即吩咐宫婢莫要惊扰,独自于偏殿用了午膳,可刚夹了一筷子,却又胃口全无,便搁下碗筷来到花园里透口气儿,“你个臭呆子,去了那么长时间也不回个信!——讨厌!讨厌!——不会是发生什么事了吧?!——那可如何是好?!”忽觉身后异样,还未来得及反应,却被人从后头紧紧搂住,莫闲闲登时羞疑惊愤,拼命挣扎却挣脱不出,情急之下张开洁白的贝齿狠狠朝着那人的手臂咬去。
“哎哟——你?!——”那人吃痛松开手臂,这才让莫闲闲脱身离去,一双绿豆眼里是满满的幽怨,不满道:“你什么时候竟成小狗了?!——你怎么张嘴就咬啊!——”
“呆子?!——原来是你?!——”莫闲闲大吃一惊,遭了!那我方才所言,是不是被他听到了?想罢,眼波流转之际,双颊升腾起两抹淡淡红晕。
“不是我,还能是谁?哪个男人若敢碰你,老子当场就废了他!——”残梦顿时收起弱姿,绿豆眼里寒光迭起,手中力道倍增,痛得莫闲闲倒抽一口凉气,娥眉轻拧:“放开我——”
“对不起、对不起——”残梦忙不迭撒手,话锋一转,神情肃穆:“闲闲,进来辛苦你了。”
“哼——”莫闲闲见着了他心底十分欢喜,面上仍故作冷淡。
二日的路程,却因为担心莫闲闲,硬生生的只用了半日功夫就赶到了京都,虽说累死了八匹马,自己也由于运功过度,体力虚耗甚大,但这一切在见到她的时候,统统化为了‘值得’二字。残梦登时心下大定,不禁自嘲道:原来那是反梦,肯定因为是我太思念她的缘故!——才会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吧!——此时,他的身子忽地一个踉跄,就要往后倒去!“残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