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永远都是西装笔挺、领带皮鞋,走在京城的大街上不出挑但也不会被庸碌淹没。他就是康之琚,公司的执行总监,算是高层,与纪检监察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而康之琚了解木小树似乎也要比常人多,他知道她有个儿子,但从来没见过她提起她老公。他对她有过私人调查,亦有过对她本人的试探。私人调查的结果让他吃惊。他不是没曾想过,但是纪检监察都查不到的事,这么轻易就被他查到了?这让他怀疑这个结果的真实性。其实顺藤摸瓜好摸,逆藤则如大海捞针,显然他是找到了这颗顺藤。
介于木小树不公开自己私人问题的态度,他对她的爱慕总是似有若无、蜻蜓点水。
康之琚坐在吧台的椅子上问木小树:“新年快到了,小树今年还是和家人出国度假吗?”
“今年回老家。”木小树今年如实回答,只往年在韩家,不便向外人说明,于是都是糊弄过去。
“哦!回公公婆婆家?”
“我自己老家。”
“哦!你娘家。”
木小树点头,对于这种试探,她从来都是四两拨千斤。
“你老家在哪?”
“J市的一个小地方。”
他眼睛提溜上下打量了木小树一番,啧啧称道:“果然是出美女的地方。”
木小树一笑,“是呀,像我这种的整个就是去拉低水平的。”
康之琚收回目光,咧嘴笑笑。
“康总,喝点什么?”
“咖啡。”
木小树给他泡了杯速溶咖啡,他嘴角擒笑接过,且道:“回老家,那可一定要带点京城的特产回去。”
“带点啥呢?这可真是个难题,京城已然是个最没有特点的地方。”
“最没有特点就是最有特点。它能让你买到全世界任何地方的特产。”康之琚道,“听上去很酷吧!下午我带你去市里转转?”康之琚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他会这么推荐,自然有他的道理,当然也有热情驱使。
老实说,京城木小树还不熟。呆了十多年,先是学校,后是韩家,儿子生下来之后才搬到现在的房子里,却也是家里、公司两点一线,工作之余操劳孩子,空气不好从来也不敢带他到市里游逛,衣食住行去固定的几片区域,于是渐渐的她自己也养成了不逛街的习惯。
木小树考虑之后,接受了康之琚诚意十足的建议。心想:反正都是要买,此时正好让她顺理成章拐到一个劳力,让康之琚帮忙搬点东西,回头回馈他就是,想来也能做到两不相欠,她心里打着这小算盘。康之琚此时心里也在想,这或许是个打开她的契机。
木小树抬手看了看时间,上午十一点半。打定主意后,她开口:“康总,公司对面开了家西餐厅,要不一起去试试?”
康之琚正巴望,却及其风度地回答:“好呀,求之不得。”
“那就电梯口见。”
“不见不散。”
商量好后,康之琚径直在电梯门口等木小树。
木小树信步走来时,手臂上搭着她那件杏仁色大衣,此时身上是那件香芋紫色高领连身毛衣,看上去暖融融的舒适,可不知是因为衣裳剪裁得体,还是天生丽质难遮掩,宽松之下偏就显得袅袅娜娜、丰瘦相宜。康之琚看着眼前的妩媚女人,脸上挂着颇具魅惑的笑容,他感慨道——现在还有这样的女人存在?正所谓莲步轻移、弱柳扶风大致与此,只她多了几分现代又明艳的感官。
康之琚按下电梯,让木小树先进去,他紧随而上。
在新开的西餐厅里,木小树点了份香煎神户牛柳、水果沙拉、一杯柠檬白水,康之琚点了份意面、蔬菜沙拉、和鲜榨橙汁。
两人相视一笑,像有几分易趣相投的默契。
“你平时喜欢吃西餐吗?”只见康之琚问。
“只是偶尔。还是中餐较多。”
“这么说,你还是比较传统。”
木小树笑了笑,“美味即可,管它西餐中餐。”
康之琚哈哈一笑,“中餐油太多,我是不喜欢。”
木小树扬眉,“那你可能还未体味到中国美食的博大精深,而且显然你也涉猎不多。”
“我可是土生土长的京城人。”
“京城已然被世界同化了。”
康之琚似有不认同,“下午就由我这个本地人带你去见识它的特色。”
两人在刀叉碰撞发出清脆声响间偶尔交谈。
“小树,年会准备得怎么样?”
“还是经验不足。”
“今年公司砍掉行政后勤这一块让你们自食其力,你们没什么怨言吧。”
“不敢有怨言。”木小树打趣一笑。
康之琚欣赏地回视她,“幸好你不提怨言,否则提出来我也解决不了,权力有限,上面那个才是真正的决策者。而且现在也是非常时期……”
木小树聪明地笑而不语,两个人看似默契、愉快又安静的进餐。
饭后,康之琚抢先结账,男人的面子大于天,木小树自知不去伤害。
康之琚按照约定,开车带着木小树前往几大知名商场,到达目的地后,木小树揶揄他道:“康总,果然是京城的特色。大厦以冲天形容,人以山海来比量。”
康之琚笑,“我陪你去逛逛?”
“还是别,女人家逛街,最消磨男人意志。你自己找点乐子打发吧,到时候准点来帮我提东西,就算帮了我一大忙。”
在木小树的坚持下,康之琚只好就近挑些书吧打发这段时间。
木小树买了许多东西,无外乎一些吃的、穿的、玩的,只是特地给老家姑姑、婶子、姨妈、舅母每人带了套化妆品,还颇有份量。好在带了个男人来帮忙,不然还真是一个难题。木小树为表感谢,特地给康之琚挑了条酱紫色领带。在康之琚把她送到家的时候,她方才拿出来送给他。
“这是什么意思?”康之琚抬着额头问。
“一个下午的酬劳。”
“木小姐,你难道不知道,公司给我开的薪酬可是以小时计算的。”
“领导都财大气粗嘛!”木小树玩笑道:“这只是个小礼物,还请笑纳!预祝你来年紫气东来。”
他拿在手上掂量了一番,还是收下。“你呀!和我用不着这么周道,要真想谢我,过两天陪我去趟T市。”
“工作上,领导直接下达命令就是了,我哪能不服从的。”
“那就一言为定!”
木小树眉脚跳跃,对于康之琚微表情中透露的急切心中产生警觉。他们这行当,水有多深、内幕有多黑她不直接参与,但多少知道些的。有些时候她也无形中做了帮凶,审计报告如何,还不是他们笔下的事。
康之琚最是懂得察言观色,他和蔼地伸手过来搂了木小树肩膀,并宽慰她的疑虑:“放心吧!对方只是家钢铁建造企业,整个企业女人少啊!我和对方老总又是老朋友,一次私下打赌我输了,他要求我要想拿下他公司的项目,必须得是派个女同志去,中和一下他们过剩的阳气。老话说得好,男女搭配干活不累,这次你得帮我啊。”他拍了拍木小树肩膀,继续道:“上次你们部门欧阳就一快去过,一群大老爷们在一起,都是粗人,话说不到几句就火苗乱串,最后不欢而散。审计就是个得罪人的活……”康之琚絮絮叨叨说着。
木小树也听欧阳提起过这家大公司,由于这两年国内在整顿不正之风,对各大垄断企业财政、人力、资产无一不查个底朝天,而企业想要生存,首先就得自查,自查没有问题了才能应对国家审计署的检查。而这家国内首屈一指的钢材公司,手中掌握着全国百分之八十的各大矿产,政府在整肃官僚之风后,接下来要打的就是各行各业的出头鸟。而这家公司正是这出头鸟之列。
“欧阳都搞定不了的事情,我能行么?”木小树不动声色躲开他的手。
“当然!当然。”
“那我尽力而为。”木小树只好答应,一脸认命。
康之琚露出笑脸,指了指车上的战利品:“我帮你把东西提上楼。”
木小树断然拒绝——说他下午已经帮了够多忙了,这眼看到了家门口,再不济还可以找物管帮忙。康之琚知道木小树心中所虑,让他帮忙可以,想借机进家门难,于是果断不坚持,把东西提到电梯口后,就驾车道别离开。
木小树在楼外目送他的车子离开,心里骂完老狐狸后,正要推开密码门进楼里,这时有个人在不远处长条凳上站起,径直朝她走来。
只见来人顶着个特立独行的发型,倒有些像上世界美国空军的发型,脸部肤色略黑泛着光泽,透出某种健康;剑眉入鬓、五官深刻而硬朗,眼神暂未看到,因为背着晚霞逆光而来;他穿了件黑色皮衣夹克,搭配牛仔裤,衬托出迫人的气势;他手上还拎着一串车钥匙,幸好穿的是双牛皮系带皮鞋,假如配上马丁靴就十足的机车男了。磁场好强的男人!木小树盯着他,是因为他不像是这个小区的人,他给人的气质绝不是圈养在城市中的男人能修炼出来的。
正狐疑着,那人来到身前,开门见山道:“别来无恙,木小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