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早,木小树早早出门去上班。因为楼梯间在做节前大清扫,她只能坐电梯。她刚摁下电梯,电梯门就开了。谭冬阳从电梯里走出来。他今天换了件黑色皮革大衣,卡其色工装裤,还是那双系带牛皮靴子,里面搭配有衬衣、领带、线衫,以及那条围巾,显得粗狂又斯文。木小树琢磨,一个男人是否男人,还不光看长相或者气质,那得看他体内分泌的雄性激素。这是她从谭冬阳身上得出来的结论。
谭冬阳同时也打量她——满分!
“咦,早!这么巧,你这是?”
“早!树儿。我的车还停在你家车库。”他眼神炯炯,略带侵略感,又有如沐春风的温和。
“对,正好。我也正要去取车。”
再次摁下电梯,电梯载着几个其它楼层地住户缓慢地停到2楼。木小树心里暗叫不好——怎么今天全是认识的人!木小树微笑,一一与他们打过招呼,幸好电梯下得很快,未给他们留下什么八卦的由头。
“你这么着急做什么?”谭冬阳跟上她匆匆的步伐。
“有吗?”木小树否认。
……
木小树站在自家空荡的车位上,方才想起来她的车停在公司了。昨天是康之琚开车送她回的家。谭冬阳在不远处的临时停车位,把他的道奇Ram开到她身旁,探出个头来对她说:“走吧,我送你去上班。”
“你不用工作吗?这么清闲。”木小树这样对他说,温柔的嗓音,带着好奇又揶揄。
“我又不是朝九晚五的小白领,这点时间还是有的。上车!”他眨眼示意她上车。
木小树没有犹豫,拉开车门坐上副驾驶:“不好意思,车放公司我给忘记了。”
“你不像是那种迷糊的人。”
木小树干咳一声,未置一词。
“现在还早,去吃早饭。”
“我要迟到了。”
谭冬阳发现了木小树有这频繁看表的毛病,难道他们城里人都这么强调时间观念吗?他这么心想,“不是朝九晚五吗?现在才七点半。什么公司?公然剥削劳动者。”
“……过两天要跟领导去趟外地,提点做点功课。”
“去哪?”
“啊?”她惊讶了一下,“T市。”
谭冬阳皱了皱眉头,只说句:“能不去就别去。”
“没办法,人家是领导。”木小树又看了看手表,“早饭我在公司吃。不过你可以在我公司附近吃点,那边有家‘稀饭大王’还不错。”
谭冬阳皱眉看她,“木小树,你的得体是间歇性休假吧。”
木小树错愕,她认为这其中她并没有什么过失。
“至少把我早饭安排好了,再走吧。你公司附近,附近打大得去了。”
……行吧,送佛送到西。“二环路南一段XXX号稀饭大王,对面就是我公司。”
谭冬阳满意地踩了油门,车子快速地驶了出去。木小树一脸懊恼,昨晚回去想了一夜,她不该对一个十几年未见的男人熟络到这种程度,即使他是来自老家的朋友。如果!如果早餐也一起吃,万一遇到了熟人,怎么解释?有一句广告词怎么说的,只想陪你到每一个清晨,一起用早餐!词虽然不怎么样,但是意思尽到了。
“如果你忙,就算了。”谭冬阳试探。
“反正顺路。”
谭冬阳在后视镜里偷偷打量她,宝相端庄的模样,隐隐生着闷气。谭冬阳嘴角上翘,打开车载音乐,一首《MAMA》气势滂度而来。
木小树失笑,一大清早听这种音乐。
“不喜欢?”谭冬阳问。
“歌词表达的意思挺好。”
他轻笑。听完后,又来了一首《一生所爱》。前调刚出来,木小树就有些晃神,谭冬阳看着前方。
“歌好,歌词不好。”
“我也觉得。”谭冬阳这么说。
两三首曲子过了,目的地也到了。木小树在“稀饭大王”给谭冬阳布置早饭。谭冬阳在座位上闲闲地看着,他又忍不住掏出一支烟叼在嘴里点燃。
木小树点完餐便朝座位走了过来,“早上就吸烟?这个习惯不好。”
谭冬阳抖了抖手里的烟,“抽了四五年了,戒不掉。”
“有心要戒还有戒不掉的。”
“那可未必。”就比如他,在过去的三四年,渐渐死心后想戒掉对她的渴望,但是见到她后,还不是死灰复燃了。那是别的女人替代不了的,他在那几年也经历过一些女人。
“抽烟可以成为习惯,但不能是瘾。”木小树循序教导。
谭冬阳把仍剩半截的烟掐在烟灰缸里,看似把这话听进去了。他接过木小树盛好递过来的粥,吃了一口后问:“你还不走?”
“我还没吃早饭呢!”木小树盯着眼前色香味俱全的稀饭,有些动摇。其实她也没这么赶时间。
“服务员,再填副碗筷。”谭冬阳最终目的达到,内心得意得不行,稍不留神一颗胡萝卜丁呛在了嗓子眼,木小树连忙给他递上了纸巾和水。而这一幕正好瞧在了公司几个女同事眼里。
几个女孩走来,打招呼道:“嗨,木老师和男朋友吃早饭呐?”男朋友三个字说得还颇有疑虑。
木小树考虑到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假如她说不是,那如何解释大清早的和一个男人一起吃早饭,于是模棱两可,“你们也来了,要不一块吃?”说完,还挺真诚地给她们空出来位置。
女孩们立马不客气的就着腾出来的位置坐下,眼见位置还不够,于是木小树实相地把屁股挪到对面谭冬阳的位置。
“木老师原来你男朋友这么有型,以前从来没见过。”
木小树尴尬地笑了笑。
“是这样的,我以前不在京。我叫谭冬阳,你们好!”谭冬阳站起来简洁地向她们打招呼。
女孩们连忙起身,面若春花般一一作了自我介绍。
“多谢你们对树儿的帮助。”谭冬阳面带真诚,在外人面前也自然亲昵地称呼木小树为树儿。
女孩们哪见过人如此称呼过木小树,各个交换暧昧的眼神,并更加断定这一定是木老师的男朋友,反观这个人之前一直被藏着掖着一定是来头不小,于是各个受宠若惊,且连连摆手,“哪有!哪有。都是木老师照顾我们。”
木小树在桌子底下悄悄地用脚踢了踢谭冬阳,本意是提醒他——不要把这个谎言坐实。谭冬阳却宛如不知。
“木老师,反正节前公司也没什么事情,有我们盯着,不如你跟姐夫好好聚聚?”几个女孩借机献殷勤。
木小树回答:“我看是你们自己想开溜吧。”
“……木老师!异地恋的滋味大家多少知道点,我们这是体恤领导!对吧,姐夫?”几个女孩还向谭冬阳眨了眨眼。
谭冬阳冲她们几个竖起大拇指。木小树扫了扫眼前的几个女孩,二十几岁的年龄谁不爱玩,反正公司也确实没什么当务之急的事,何不做个通情达理一点的人,“你们几个自己看着办。”
几个女孩欢呼!好处都被她们几个捞了。“那就不打扰你们了,拜拜~”女孩们连忙起身,找了个隔壁两桌的位置方才坐下。
“一群小狐狸。”木小树回到原来的位置。
“老狐狸才能带出小狐狸。”
“……”
谭冬阳帮她盛了碗粥,接着问:“你真的要去T市?”
“不然呢?”她一边接过,一边反问。
谭冬阳顿时沉默,稍后才说:“多留点心眼,T市三不管地带。”
“我就去开个会。”她继续道:“等这些事儿完了,或许我们可以提前回家。”
谭冬阳正在咀嚼‘回家’两字。木小树向他示意她接个电话,她拿起电话放到耳边,谭冬阳发现她带着珊瑚红珍珠耳坠格外好看,显得耳珠饱满而圆润,整个耳廓像只元宝就镶嵌在白嫩颈部线条的延伸处……
“漫漫?”
“你有情况了?”
木小树看了一眼谭冬阳,拿着电话起身找了个窗户边接电话。
“老家来的一个人。”
“谁呀?”
“你没见过。喂,你怎么知道的?”
“你公司的小张啊。她拍了几张你跟一个男人共进早餐的照片发到了朋友圈。”
“真八卦!”
“那人来干嘛的?你现在无钱无势的。”
木小树转头看了看眼谭冬阳,正对上谭冬阳打量她的眼神,她对他微微一笑。转头在电话前翻白眼道:“我妈拜托他来帮忙的。”
“帮什么忙?”
“嘿……护送我回老家。”木小树捻起面前窗台上一盆绿萝的叶子看。
“你妈肯定没安好心。她可是一直看不上韩燕南,正好现在……”
“漫漫……”
“好吧好吧,不打落水狗。”她继续盘问:“真的没有情况?”
“没有。”
“这人看上去还不错,正好配你这款。以前你跟韩燕南站一块,就跟王子和公主,一点新鲜感都没有,这会儿正好骑士配……”
木小树打断了她,“人家还没结过婚呢,你瞎说什么。”她松开那片绿萝叶子。
“啧啧,敢情你还自卑呢。换我娶你好不好!”
“可以呀,你去变性。”
“不必,装上某个器官就行。”
“……太清早的,还让不让人吃下饭。”这个荤段子撩拨得木小树哭笑不得。
“我就说你木小树真会装,我说的话你都秒懂。”
“你以为我还是二十来岁的小女孩。”
“别小看了二十来岁的小女孩。”陆漫漫在电话那头阴阳怪气“啧啧”两声,并道:“快去吧,老乡要等不及了。”她才说完就不怀好意地把电话挂断。木小树无言地听到一段忙音,最后只好挂上电话回到座位。
谭冬阳上下打量她,木小树干咳一声,坐好后镇定地吃着刚上来的烤面包片。
“和谁通话呢?这么坐立难安的。”
轮到木小树呛到。她接过谭冬阳递过来的纸巾擦了擦嘴,“一个朋友。”
“异性的?”
木小树摇头。
“同性的也能把你吓成这样。”
“我有吗?”木小树抬起头问他。
“有。”
“一定是你眼睛不好用。”
谭冬阳耸耸肩,“可能!你明明这么镇定端庄。
“……谭冬阳,你挖苦我?”她威胁地盯着他,嗓门压得很低,生怕被坐在隔壁两桌的同事听到。
“快喝粥吧。”谭冬阳笑,转瞬之间又很温柔。
谭冬阳步行把木小树送回稀饭大王对面的公司,木小树走到公司门口也在踱步不前,犹豫之后,反正公司也确实没事,于是问谭冬阳:“要不要上我们公司看看?”
谭冬阳瞅了一眼这地标性的建筑,摇了摇头:“不了,今天我还要去趟玉里郊县。”
木小树睁大了眼睛,玉里郊县!一脸垂涎,“听说那里满山遍野都是柿子树,树上结满天然冰镇的柿子果。因为整个县城在山坳,风雪很难吹到它那里,别处都白雪覆盖银装素裹,唯独它像片奶油蛋糕上的灰色巧克力。”
“想去吗?”
“想。”木小树情不自禁点头,心里想着哪怕是看看,呼吸一下那边的空气,儿子回老家后她有半个月不出户了,谭冬阳不说她还不知道自己快憋坏了。
“你工作又不着急了?”
木小树憋了一脸红,干咳一声:“可以缓缓。”
谭冬阳嘴角上翘,“那跟我走吧。”
“今天能回来吗?”木小树残余的理智在问。
“能。”谭冬阳想了想,并且道:“先去趟我家拿点东西。”
“什么家?”木小树不解,“你在这既然有家还住什么宾馆?”
“宾馆方便,省得打扫。”
“……谭冬阳,你这是狡兔三窟吧?”
谭冬阳无奈地包容了木小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