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中众人感觉到许先生接下来说出的结果可能不会太好,但都还抱着一丝希望,既想马上得知结果,又有怕结果让人失望,一个个心里难免有些忐忑不安。
林雨神色平静,脸上带着微笑,仿佛许先生接下来说的内容与他没有一点关系似的。
林轩面色如常,只是眼神之中隐隐的有几分阴郁之色。
曾氏面色温柔,静静地看着儿子,似乎在她的眼里林雨永远都是最棒的,是她的骄傲。
老管家林福神情略显焦虑,看了看少爷,不自觉地舔了舔嘴唇,然后忽然搓了搓手,好像这春夜的凉风吹到了他的心里,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哆嗦。
许云峰见众人都眼巴巴地望着自己,喟然一叹,轻轻地放下酒杯,接着语速极快地说道:“最后这种灵根,五种属性齐全,被称为绝灵根,也有废灵根的说法。顾名思义,这种灵根让身负此种资质的修者断绝希望。修炼极为艰难,几乎无法提升境界。”
许云峰一口气说完,好似放下了一个沉重的包袱,轻轻地长出一口气。
亭中众人面色各异。林雨依然平静,稍显稚嫩的脸庞满是坚毅的神色;林轩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儿子,眼神复杂难明,然后默默地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曾氏看着儿子那坚定的眼神,心里微微一疼,眼眶里迅速地湿润了;老管家林福难过地看着林雨,嘴唇嗫嚅了几下,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许云峰轻轻地对林雨说道:“你现在都明白了吧。以你的资质,我不可能收你为徒。如果你愿意,我赠与你灵丹、财宝,也可保你长命百岁和一辈子的荣华富贵。你考虑一下,和父母双亲商量商量,仔细斟酌。”
林雨闻言没有丝毫沮丧,点了点头,走到父母身边,忽地对着父母跪拜下去,恳求道:“爹爹、娘亲,请准许孩儿走自己想走的路。”
林轩脸上毫无意外神色,眼神复杂地看着儿子沉声道:“你可想好了?如果你决意要走这条路,前途可是毫无希望啊!”
“孩儿明白,哪怕前途茫茫,我亦无怨无悔。还请爹爹、娘亲准许。”林雨面色坚决,斩钉截铁道。
林轩看向爱妻。只见曾氏那美丽的脸庞上满是泪水,但那晶莹的泪光里闪耀着骄傲的光彩。曾氏泪眼朦胧中见夫君望过来,她坚定而又不舍地轻轻点了点头。林轩见状长长一叹,仿佛浑身的力道随着这声长叹全部消失了一般,有气无力地轻声道:“起来吧,我和你娘准了。”说完,他急急扭过头,眼角不知不觉间洒下几点晶莹。
本来许云峰对林雨身具绝灵根一事心里也不好受,感觉非常惋惜,暗自感叹命运无常,造化弄人。但当他看到眼前这一幕,瞬间呆住了,一时之间不明所以,完全不知道这一家人在干什么,又想要干什么。他心里不安地嘀咕着:“他们明知道是最差的资质,不会还要心存侥幸,逞匹夫之勇,效那愚公移山之举吧?乖乖不得了,今天晚上遇到一个百年不遇的绝灵根就已经让自己大开眼界了,要是这个绝灵根还是个一根筋,那这乐子可就大了!”
得到父母双亲的准许,林雨又是叩首一拜,随后挺立起身,面对许先生,目光炯炯,神情毅然,恭敬说道:“小生不敢再奢望成为许先生门下。但昨日与您交谈时得知,您现在栖身于一修道宗派,此宗派亦广为招收弟子,凡有修炼资质者皆可加入。不知先生可否能为小生引荐?”
听到林雨的话语,许云峰先是心里一松,待到后来愣住了,等回过神来,许云峰恨不得猛扇自己几巴掌。昨日和这小屁孩聊天时,看他伶俐可爱,又与己有恩,心中欢喜,便胡吹海侃的,当时有哪些话是夸夸其谈、不着边际的,连许云峰自己都记不清了。
当时哪能想到自己偏偏碰上一个有灵根的,而且是想修炼天道的!要是他的灵根普普通通也没什么,破例收作自己的弟子尽心教导也说得过去;可这小屁孩明明一绝灵根,却死心眼、一根筋地非要修炼,这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吗?
如此绝顶废材资质有哪个宗门会收作弟子?还要我引荐,我还要不要这张老脸了?这修真宗派你以为是农庄啊,什么阿猫阿狗的都要养上几只?还什么广招弟子,只要有资质的就可进入。我呸你一脸!这宗派的门槛真要是那么好进,早就被汹涌而至的人海踏得没影了!怎么还会有那么多的散修和修真家族的弟子都拼了命似地削尖了脑袋,哭着喊着往里钻!
可是。从这小屁孩话里的意思来看,这些话是我说的!竟然是从我许云峰的嘴里蹦出去的!不可思议!简直就是无法想象!
怎么办?
实话实说?
不行!坚决不行!我的脸还没有厚到当场自己打自己脸的地步,何况对象还是个凡俗小屁孩!
耍赖?
有点意思,要是平常小屁孩倒可以考虑考虑,可这小屁孩有恩于我,总不能恩将仇报、倒打一耙,说他胡乱编排的吧?不行,我许云峰活了这么大岁数还没干过这种缺德事!
答应他?
把他引荐到宗门去?把绝灵根收进宗门,这不是让人笑掉大牙嘛。以后在宗门里、在那些老相识面前可就没脸见人啰。
收为弟子?
收绝灵根为弟子?我又不是神仙,哪有这么大的本事去教绝灵根,这不让人耻笑吗!而且他以后没长进,别人一提是我许某人的弟子,那我的脸往哪搁?不行!这条坚决不行!
这事得好好想想。
林家众人见这位许先生半天没有回答,不免有些奇怪,纷纷向他看去。只见他神情古怪,脸色时而红、时而青,时而黑、时而白,面部表情也十分丰富有趣,变换无穷;忽而满面气恼之色,横眉立目;下一瞬间又遍布懊恼之色,痛悔之情溢于言表;再一眨眼又变成愁眉苦脸,一副冥思苦想的模样;。
林家三口看得是目瞪口呆,疑惑不解。老管家也是看得目眩神迷,敬佩不已,心里暗道:这位仙师果然道行精深,光是这变脸的功夫,就连那些苦练了几十年的戏子们都得甘拜下风,望尘莫及。
也不知过了多久,许云峰终于想出了点眉目,面容上带着一丝喜色,抬起头来扫了一眼。见到众人都惊疑地看着自己,一张老脸微微一红,神情略显尴尬,嘿嘿笑了笑,自圆其说地小声道:“适才老夫突然想到一个修炼上的问题走了神,还请诸位见谅。”
说完他又哈哈地干笑两声,看着林雨,眼里闪过一丝狡黠之色,诱惑道:“你就不再考虑一下?要知道以你的资质,修炼实在是难有作为,将来寿命估计和常人无异;而且修炼清苦孤寂,可不比这凡俗间热闹繁华。我实不忍心看你走上这条不归路,如果你愿意,我还是那句话,保你一世荣华富贵,长命百岁。”
许云峰的话音未落,林雨那毫不犹豫、掷地有声的话语就已经传入所有人的耳中,“小生心意已决,还恳请先生为小生引荐。”
许云峰愣愣地看着面前这个倔强的小子,心里的气不打一出来,恨不得一掌将他打倒在地,再狠狠地踹上两脚才解气。过了好半天功夫,许云峰方才挤出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一字一句道:“好,果然是好样的,我答应你。”他心里却是恨得牙只痒痒,暗自咬牙切齿道:“好,好你个小屁孩,有你哭的时候,我倒要看看你能坚持多久。”
林雨闻言,大喜,躬身长揖,诚恳谢道:“多谢先生成全。”言毕,笑容满面地看着父母双亲,一时控制不住心中如潮水般涌上来的欣喜,雀跃而起,欢呼道:“娘亲,先生答应了。”
看到儿子兴奋欢快地样子,曾氏转过头迅速而不着痕迹地把脸上的泪痕擦拭干净。旋即回过身来,对着林雨微笑着点头。她柔美的面容如明月一般光彩照人,樱唇微微含笑,美丽的瞳眸里散发出耀眼的光芒,紧紧地锁住林雨挺拔的身影。
林轩既欣慰,又担忧,笑着对许云峰道:“多谢先生成全,以后还得拜托先生对小儿照应一二,拜托了!”说完之后,起身对许云峰郑重行礼。
“无妨,举手之劳,无需多礼!”许云峰连忙拉住林轩,笑呵呵地摆手说道。他的情绪已经回复正常,反正现在已经答应了,心里倒也不再纠结,至于其他的事情等回宗派再作计议。
老管家林福见少爷好歹也能进入仙师的宗派修炼仙道,心中十分欢喜。他笑咪咪地上前几步殷勤地给许仙师斟酒布菜。
许先生见状哈哈一笑,先前的些须烦恼顿时抛于脑后,举杯道:“来,今儿高兴,大家一起干了。”说完率先将杯中酒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