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江岸，黎明前夕，江边水气弥漫，雾帘低垂。天空如墨，几粒繁星闪烁，一处山间茶阁楼，薄云笼罩，云山雾水，飘飘渺渺，如梦如幻。
李墨白与西子对坐窗台，一边品茗，一边欣赏窗外景致。
茶帘外，烟丝醉软，升起柔柔的青烟，小江流水舒展的波纹线条，远远近近的几片芦苇，几排修竹，几枝绿柳，摇曳着腰肢，影影绰绰，像是漫江点缀的山水画。
“他们的目的，你可知晓？”西子跪坐在窗边，背靠着窗台，眼角含笑，看着沉思的李墨白。
李墨白抬起头来，注视着西子笑靥如花的容颜，执起手中香茗，抿了一口，舒展开邹起的眉毛，叹了一口气。
“谢谢你跟我跑了这一趟！”李墨白不回答她的问题，认真地看着她的双眼，真诚地致谢。
西子笑颜收起，她弯下腰来，手扶着胸口，秀眉邹起，轻轻地一咳，脸颊上唤起些病态的嫣红。
“你没事吧？”李墨白紧张地说道，他放下手中的茶杯，起身跑到西子身旁，伸手轻拍她的后背，理顺她徐乱的气息。
“你可知你这般对我说话，我很心痛。”西子眼眸微红，看着近在咫尺的李墨白，露出一缕心酸的苦笑。
“我……”李墨白躲开西子的眼神，一只手还停在西子后背，他不知道这个时候应该说些什么样的话，是安慰的，还是绝情的？
“你的心里不能接受我吗？”西子微微昂起头，她怕被他低看，她也不过是想要在心底有个依托，在永恒地岁月里，不再是一个孤魂野鬼罢了。
“我已经有了心中人，你的青睐，我无权接受，这是对她不忠，也是对你不义，虽然这些只是名义上的，但是我还是不能接受。”李墨白不再躲闪西子的目光，勇敢地抬起头来，却是看到西子楚楚可怜，嘤嘤哭泣的容颜。
“我承认，我喜欢你，我不知道这是不是男人该死的占有欲在作祟，还是我在倾慕你的绝代风华，被你的倾城绝丽所吸引，但是……”李墨白顿了顿，看着西子伤心的容颜，他不忍再说下去。
“你说吧！我说过我只是寄情于你，你的同意与否对于我来说都是无关，既然我都不在意了，你就说吧，我听着！”西子擦下眼角晶莹的泪水，努力堆出一副笑颜，鼓励着李墨白说道。
“你这样子让我怎么能够说得出口！”李墨白摇头苦笑，拉起袖子认真地替西子擦着眼角的眼泪。
西子看着李墨白温柔的表情，再也忍不住，扑到李墨白怀里，她说她不在意是一回事，可是事实上的事情是这样吗？她怎么可能会不在意。
西子趴在李墨白怀里嘤嘤地哭，哭诉着几千年来的孤独与寂寞，李墨白僵直着身体，西子的拥抱让他有些不知所措，双手也不知道要放到哪里，他没有谈过感情，与慕子薇之间的感情也是从对她的歉意之中慢慢演化过来的。他的头脑里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该怎样去做，突然脑袋里冒出了慕子薇的傻傻的笑，他感到无边的愧疚和悔意侵袭他的灵魂，他激灵灵地打了个寒战，他猛地把西子推开。
“我……我……”李墨白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西子愣愣地看着他，突然地展颜一笑。
“我明白了，只要你心中有我，我便心满意足了。”西子看着李墨白完全像个犯了错的孩子，低着头不敢看她，她微微一笑，柔声地对他说道。
“我……西子，我不知道什么是情，但我却知道什么是爱，我对慕子的爱永远不会改变，爱是忠贞，是永恒的，这种爱是不可能有两份的，有的那就不叫爱了，那只能是死去的情。”李墨白紧张地说道，高高大大的身影有些颤抖，他说出这些话的时候竟然在害怕，他害怕西子会因此而离开。
“我明白的！”西子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才幽幽地说道。
“你不明白的，西子，我对你只有情，却不会有爱，对不起！”李墨白鼓足了勇气才说道，他拉住西子的一只手，防止西子突然离开。
“只要你对我有情，我便是死也心甘！”西子抬头看着李墨白，眼眸中精光闪烁，认真而坚决。
“我们只是认识不到一天，却感觉好像是已经认识了几百年，你说，这算不算是缘分？”李墨白松了一口气，他拉着西子重新坐下。
“本是天涯知己人，相逢便是已相识。”西子微微一笑，任由李墨白拉着，坐在窗台，面向窗外黎明景色。
窗外天已微明，晨雾徐徐拉开，江面上依稀可见到几道波光，一两只小渔舟破水划开，荡起的江水‘哗哗’的响，打破了镜面般的江水，黎明的寂静渐渐远去，东方微露一抹鱼肚白。
李墨白和西子都被窗外的景致吸引，静气凝神地张望。
“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现在虽是冬季，却已经有了春天的味道了。”李墨白望着窗外的晨景，感慨着说道。
“青州本就无冬，一年四季如春，你可知青州为何称‘青州’？”西子笑颜不减，抱膝而坐，略过头来，看着李墨白问道。
“不知道，好像‘青州’已经叫了一千多年了吧？”李墨白摇头，他对青州城的认识也就小时候他奶奶跟他说道的那些故事，他不曾记得奶奶有跟他说过青州城‘青州’的由来，却有说过‘青’的由来。
西子点了点头，笑容满面地看着李墨白。
“然道是因为你。”李墨白诧异地看着西子，确实有这种可能，西子在青州也有两千多年了，以她的造化，也不是不可能，李墨白越想越觉得是西子无疑。
西子依旧是笑而不语，她算是默认了。
西子站了起来，手扶着窗格，歪着脑袋看了坐着的李墨白一眼，转向窗外。
“我本已死，奈何贪恋长生，转修魂道，换来的却是两千多年的孤寂。忘了生前的一切，只知持墨画桃，在一千多年前，我修魂有成，炼成仙魂，便依着心中所想，在西府附近随意作画，希望能画出心仪的桃花，心桃却是怎么也画不出，倒是奇花异树画了不少，几百年后便成了一座园林，于是，就有人类过来了，来的人多了，便成了一座小城市。”西子眸光俯视着座青州城，她的声音里有着浓浓的情感波动。
清晨的一缕阳光穿透西子单薄的身子，照到李墨白身上，李墨白看着西子在出神，她痴痴地看着窗外，李墨白站了起来，顺着她的眸光看去。
青州城，依旧是青州城，花开花谢，春来秋往，它依旧是它，变的只是住在青州上的人，事，物。
“你想好怎样去处理那些邪修吗？”西子早已回过神来了，对着身边的李墨白说道。
“武力虽然不能很好地去处理一切，却是个最直接最有效的方法。”李墨白收回远眺的目光，抬起握拳的右手，冷酷而桀骜。
“杀，只有让他们伏尸脚下，我才能心安。”他的声音有些深沉冷硬。
“你一直都是这样吗？”西子好奇地看着李墨白，她想多了解李墨白的一些事情。
“是，也不是，大都是这样吧！”李墨白点了点头，却又摇了摇头。
“他们都是有必死的缘由，我不会杀无辜之人的。”末了，他又补充了一句。
“你不必与我解释，我明白的！”西子笑道，她自身本也是如此，对于无故冒犯之敌，皆被斩做花泥，洒在西府。
李墨白不语，在这座半山茶楼上向下俯瞰，江边静谧的流水冲刷着他激荡的心，他看着江上日出而作的渔家，心中渐渐平和。
“人类总是无缘无故地自相残杀，不想成为被残杀的那一个，就得成为一位人人惧怕的刽子手，手中有刀，他人就会敬而远之，他们免受我杀害，我也不必为此心烦。”李墨白叹了口气，有些心疲地说道，这么些年的孤寂，有岂是那么好忍受的。
“佛教人放下屠刀，却是不知，刀持的不是杀人者，却是被杀人。”对于李墨白的话，西子也是深有体会。
“屠刀放得下的，能有几人，放下又拿起的，又有几人。”李墨白邪邪一笑，看着西子，也看着窗外破晓的朝阳。
“回去吧，该是去看看他们的时候了。”
西子也是一笑，对着李墨白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