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玮没有立即回寝室换衣服,跟着回到砖机旁;大部分的人都还惊魂未定;“土条”则喝着几个人收拾“残局”。谷玮径直来到土堆后水泵处,脱下裤子先把身子冲洗干净,又就着水管把裤子漂了几遍,然后把洗好的裤子团成一团,就穿着一条内裤向宿舍走去。
经过砖机旁时,看到他的人们有的点头,有的打招呼;刚才的事大家都挺佩服他的,这么小的年纪见到这种事竟然比多数人都镇定,而且处理的井井有条,要不然按当时混乱的情形,后果要比现在严重的多。“土条”也看到基本赤条条的谷玮了,并没有说什么,经过自己身边时也装作没看见。大家都觉得谷玮是回去换衣服的。
砖机离宿舍大概将近一百米远,谷玮就这样不紧不慢的向宿舍走,等进到屋里就已经想明白了!
谷玮在厂里最怕的就是洪哥,平常他给谁说话都是不温不火,在厂子里又不常见出来遛达,有时遇到了还会给你让根烟;也没见他在别人面前发过火打过人。谷玮明白咬人的狗不叫这个道理,既然现在厂子里被他管理的“井井有条”,绝对有他不为人知的手段的!像“土条”那样整天咋呼呼还真没多少人怕他。
今天洪哥跟会计还有另外两个人送老何去了医院,已经少了四个人,其他的人都惊魂未定,“土条”带着人在那边清理砖机;砖窑那边出这么大的事都没有跑过来几个,那边的人应该不多或者都忙着;老何伤的这么重,一定会被砖厂“辞退”,自己就是在这也帮不上多少忙。
谷玮进去把上衣裤子穿好,没有系腰带,提着裤子向露天厕所走去,装作撒尿的功夫用眼睛的余光观察近处没人也没人向这边来。远处的砖机已经在运转了,大家都在忙着,也没人操心这边。
谷玮边系腰带边返回宿舍,把早就翻出来的夹克衫穿上,又把装窑时老何送给他的棉线手套戴在手上,抱着刚才洗好的裤子,弓着腰在半人高的砖坯墙掩护下,来到杂物间门口;伸手进去摸出来一根白蜡条,继续躬着身拖着白蜡条转到杂物间外山墙视线死角处。
他没有再回头看砖机那边的情况,先把湿裤子连包着的东西用力扔过墙去,然后用白蜡杆将墙顶上的玻璃茬子扫掉一段;竖起被他提前拖来当垫路石的断电线杆斜着搭在墙上,又拖过来一根短一点的条石搭在电线杆上,用脚踩实条石的根部。然后向外走了十几米,回头就向搭好的“阶梯”冲去,几个箭步到了墙边,左脚蹬在条石上,膝弯用力让自己的身子弹起,这时候右脚已经踩在断电线杆顶部,又一用力让身体继续向上弹,在身体因为惯性将跟墙壁撞上的一瞬间,戴着手套的双手已经扒住了墙头,顺着弹性双手一用力,就跨到了墙上。
下去前向墙外观察了一下情况,倒让他吸了一口凉气!幸好自己没有上墙后立马翻过去,要不然非得骨断筋折不可。
墙根下是条壕沟,沟深目测最少有两三米,而且坡度较陡;沟底野草稀稀疏疏,没有看到积水,沟上沿距离外墙根最多二十公分。墙高加上沟深将近八米,如果不明情况,贸然跳下去或者刚好落到墙根,一个趔趄载到沟底去,绝对是不死也得重伤。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到这个地步了,谷玮先让自己冷静一下。
观察了半分钟后,似乎感觉有人正看向这边或者往这边来,来不及再细想;他双手扒住墙头不松手,让自己挂在墙外边,低头看了一眼下面,右脚弯起让前脚掌抵在墙上轻轻一蹬,这时双手放开墙头,人就朝墙下坠了下去;着脚点并没有在墙根下,而是落在壕沟斜坡的的上三分之二处,谷玮让两只脚不用力,连着身子紧贴着沟坡顺势向下滑,过程中又抓住墙根和壕沟半坡的灌木缓冲了几下,然后抱着头向下一滚,到了沟底滚了好远才停了下来。
顾不得身上被墙头上的玻璃茬子和沟底石头划出的伤口,爬起来找到刚才扔过来的湿裤子,抖出里面的东西,抓起来顺着沟底向东跑去……。
谷玮爬的那堵墙高有四米多,与宿舍的后墙连着,跟房子大脊一般高,屋脊到后墙留的墙山也都用砖砌平了。正在干着活的“土条”好像想起了什么,习惯性向宿舍方向忘了一眼,怎么好像墙上骑着个人?以为看错了,揉了揉眼再看后墙上又什么都没有了;疑虑着看了一圈没找到谷玮,让人先替着自己的工作,一个人向宿舍走去。
宿舍门关着没有锁,打开看看里面没有人,想到刚才看到的墙上的那个人,这时他已经有不好的预感了!三两步跑到露天厕所处,一眼就看到了满地的玻璃茬子和搭在墙上的“人工阶梯”。大骂一声转身就向大门方向跑去,边跑边大声喊人,跑到小卖部,跟里面的人上气不接下气的说了情况,那人赶紧跑到砖窑处喊人,等到他把两只狼狗解开,已经有好几个自己人拿着短棍向大门口跑来。
“土条”看着拿着家伙围在身边的自己人,稳了一下神;选了两个人跟着自己,又安排小卖部那人赶紧回去把砖机停了工人带回宿舍,让剩下的自己人看着,自己不回来谁都不准出门,如果不听话,照死里招呼他们。
“土条”带着两人两狗下到壕沟底部,来到谷玮落地的地方,看到他扔在那里的裤子和沟底石头上血迹,让两只狗闻了一下,两只狗一直向东挣,三个人牵着狼狗顺沟底向东边追去。沟底碎石较多,人磕磕绊绊的跑不快;加上牵着的狼狗一直挣,追了十多分钟,三个人就累的跑不动了,狼狗也累的耷拉着舌头哈气,还是没有谷玮的影子。稍微休息观察了一下周围,“土条”对这边的地势比较熟悉,估计谷玮只能顺着沟底跑。他让人先把其中的一只狼狗放开,拍拍他的头,指了一下方向,那只狗箭一样的向东窜去。又跑了十几分钟又把另一只狼狗放开,那只狗也顺着沟底向前方追去……
三个人没有牵狗,反而轻松了很多;又追了十几分钟,突然听到前面有狗叫声,心里一喜,想歇也顾不得歇了,加紧向前面跑去。绕过自然形成的壕沟拐角处,视线就开阔起来;那两只狼狗都在,跟前却没有“想见到”的人;地上躺着一只,看到他们过来连头都没抬;另一只倒是站着,正在围着地上那只打转,嘴里发着“呜呜”的低沉叫声。
“土条”跑到那只躺着的狼狗跟前,看见它口鼻流血、呼吸微弱,连眼珠都不转了,就知道这狗活不成了!等人到齐,他们把死狗翻了个身,看见它右侧前胸有两个一厘米左右的钝圆形伤口,出血并不多;查看了两处伤口的距离,再想想砖厂里能产生这种伤口的工具,大家就明白了!
“土条”抬头看看逐渐在变暗的天色,狼狗身上的伤口又让他想起了差点落在自己头上的那一锨,再看其他两人顾虑重重无精打采的样子,已经明白追不下去了!
这条壕沟是两边大大小小的山包流下来的雨水冲刷而成的,顺着山脚蜿蜒向东而去。谷玮知道顺着沟底跑不是办法,可他不敢停,只能边跑边观察周围的地形:路两边的小山都是两三百米的高度,而且坡度较大,山上半人高的灌木野草茂盛;真要是放弃沟底向山上跑,速度快不起来不说,灌木高度根本藏不住人,站得高被发现的机会就大。沟底的地势是西高东低,人向东走还能省点力气,在没有找到更好的路之前,现在的路线是最理想的。
实在跑不动了,边喘气边注意后边的动静,等歇过来一点继续跑,到他第三次开跑时,老是感觉身后有什么撵了过来,谷玮想着像自己的速度和跟后边的时间差,他们应该不会追这么快的?当后边听着像是“哈吃哈吃”的声音越来越清晰;……妈的!怕什么有什么,是狗!是厂子里拴着的那两条狼狗!
没命的加速跑了起来,慌不择路几次都差点被石头绊倒;……这样不行,自己累死也跑不过狼狗啊!像这种跑法等追赶自己的人和狗来到,恐怕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有认人宰割的份。想通了这点,他开始逐渐减速保留体力,又回头看了一下后面,一只狼狗正飞速向自己追来,跳跃迅捷、步伐矫健;距离也就是二三百米的样子;正面作战自己死定了!后边一定还有一只。
谷玮让自己的速度又慢了一点,边调息边警觉身后的动静,狼狗奔跑时“扑啪扑啪”的脚步声和“呼哈呼哈”的喘气声越来越响,他把手里唯一的东西交到右手尖端朝外握紧。
……身后的声音突然没有了,谷玮也赶紧平心宁气,只觉得脖子后面有股热气夹着风声向自己扑来,他头也不回把握着武器的右胳膊抡圆、连着身体向后猛转的惯性,向着扑在半空的“风声”插去,眼前一黄有东西从自己面前一闪而过,这时武器已噗的一声插了进去;身体顺势向右一滚,打了几个滚爬坐起来,慌忙定位狼狗的位置,举起手里的东西拉出架势防备;……手里空了——唯一的的武器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