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公安局在初步勘查后在县局局长柴永德的组织下,第一时间成立了“7.16”专案组,抽调全局精干力量全力侦破此案。根据公安部的要求,命案必破,更何况是一家五口被灭门的案子?接到报案并确认了报案内容属实的第一时间,柴永德就已经直接给市局刑侦支队和省厅刑侦总队的主要领导打过电话了。可是经过一夜的排查,除了现场发现的一枚指纹和半个血脚印,竟然没有发现一丁点儿的线索,而这仅有的指纹和脚印也没有在全国违法犯罪人员信息库中找到匹配信息,案件侦破随之陷入僵局。
案发后第二天,省厅刑侦总队、市局刑侦支队派员进驻县公安局,第三天,公安部临时成立的专家指导小组到达,并在第一时间组织全体专案组主要成员及领导召开案情分析会议。呵呵,这么几句话中有多少个第一时间?可事实就是如此,公安部已经下令,限期10天破案,大部分人已经连续工作了两天两夜,饿了就随便吃些面包泡面对付一口,困了就趴在桌子上眯瞪十几分钟。作为县局一把手的柴永德,短短时间内已然添了数根白发了。
公安部临时专家指导小组一行六人,除了身穿白色制服的二级警监、公安部刑侦局刑事案件研究室主任菅振国担任组长并兼任专案组组长,以及三名退休返聘的刑事科学技术专家担任顾问之外,只有两个年轻人:一名是二级警督张庭祖,一名是三级警司马珂,两个人名义上都是小组成员。以不到三十岁的年纪任职刑侦局重特大暴力恐怖案件司副司长的张庭祖绝对算得上是年轻有为,只是整个人面寒似冰,虽然剑眉星目的一张长得绝对算得上正派人物的帅气脸庞,但从下车到进入会议室一言不发,连笑容都欠奉,整张脸写满了生人勿近几个字。相反,二十出头已经挂上一杠三的青葱少女马珂就友善的多了,大大的眼睛扑闪扑闪的,如同两颗水汪汪的黑宝石,飒爽的马尾辫衬托着笑起来就掩盖不住的两颗虎牙,充满了朝气蓬勃的青春气息,尤其是马珂那笑起来如同一汪汩汩流动的清澈泉水般的声音,在这明显阳刚之气过盛的场合,好似一支强心针一样点燃了在场的每一个疲累欲死年轻小警察心中熊熊的荷尔蒙之火,即使是人到中年的几位领导甚至是满头白发的几名专家都仿佛被马珂那扑面而来的青春气息吹拂的年轻了几岁一样。
“当晚案发现场共计发现死者五名,其中两名男性,两名女性,一名未满周岁男婴。五名死者均未留下完整尸体。死者身份及家庭关系等基础信息均记录在各位手中的报告中,在此就不一个一个念了。根据现场发现的多处翻找东西的痕迹,入室抢劫杀人的可能性极大。
现场共计发现可供鉴别的指纹三十一个,其中属于五名死者及其近亲属的有三十个,只有一个指纹例外,提取位置在厨房水池旁的一个玻璃杯上,同时在这个玻璃杯上还发现另外一个不完整指纹,因严重缺损不具备比对鉴别的条件,根据指纹位置,可以初步判定完整指纹为左手拇指指纹,不完整指纹为左手食指或中指指纹,应该是有人使用玻璃杯时留下的。另外,在案发现场发现血液足迹十二个,灰尘、泥土足迹三个,其中十四个足迹可以确认属于五名死者,只有一个不完整血液足迹无法确认来源。提取位置在厨房门口,属于右脚前脚掌不完整足迹。指纹及足迹已通过公安部全国犯罪嫌疑人信息系统比对,没有发现匹配项。
根据县医院法医出具的尸体解剖记录单显示,五名死者的死因均为利器切割型外伤所导致的缺血性休克和脏器衰竭。其中刘二身中两刀,其中一刀沿左肩至右侧第十一根肋骨将整个躯干切开,一刀沿右耳至左侧太阳穴将整个头部切开,其他四名死者身中数刀至十数刀不等,刀伤均导致肢体残缺,犯案手法极其残忍。
另外,根据现场还原,案发时除刘二外的其他死者均有逃跑挣扎的痕迹,刘二父亲更是一直跑到院儿内才被凶犯从背后杀死。唯有死者刘二端坐于客厅内沙发上,未见挣扎痕迹,也未见绑缚痕迹及任何药物残留,根据法医推测,刘二极有可能在没有任何反抗的情况下被杀死,刘二本人死亡时间约为当晚20时左右,其他四名死者死亡时间分别约为当日14时至18时之间,刘二的死亡时间晚于其他四名死者,这是目前本案中发现的最大疑点,推测有可能存在逼供的行为。
嗯,还有,现场因地段偏僻,没有有效的监控探头,最近的探头录像记录,位于现场北侧约700米的马路东侧人流密集的道路旁边,根据目前线索未能有所发现。
……”
县局局长柴永德在会议上正对各级领导和专家汇报这两天以来的侦查结果,总而言之一句话,除了死了谁,怎么死的,什么时间死的,其他一无所知。这样一个明显要轰动全国的大案要案,这样一个公安部明令十天之内必须破案的大案要案,竟然查成了这个样子,柴永德一边做报告一边不停的擦汗。
听完汇报,菅振国不置可否,双手虚握支在鼻子下面,皱着眉头沉沉思索,这愈发的加重了柴永德的不安。现场落针可闻,县局所属的一干人等慑于这沉默的气氛,不由得也紧张了起来,不知道来自公安部的怒火会不会烧起来,又会烧到谁的头上?
片刻,菅振国放下双手,柴永德不自觉的挺直了身板。
“对周边的调查摸底不能停,由省厅领导带队,县局警力配合,重新对周边住户进行走访。另外,组织警力对县内所有宾馆、旅社进行排查,调取案发前一周的全部入住记录,店内及周边监控录像,对所有形迹可疑的人进行排查,这个工作之前缺失了,一定要赶快弥补,……嗯……,所有没有在治安部门登记的黑旅社,包括所有可以提供住宿或者可以过夜的洗浴中心、录像厅、电影院等等,也要纳入排查范围,一定要找到嫌疑人的落脚点。这个工作量很大,柴局长您亲自带队吧。”
县局局长亲自带队出去摸排,这就算是对柴永德小施惩戒了,也意味着菅振国没有深究的意思,柴永德悬着的心落下了一半,连忙拍着胸脯向组织表态保证完成工作。
菅振国只是轻轻点了点头,算是对柴永德表忠心的回应,转过身换掉了公事公办的口气,向几个专家问道:“马老,得麻烦您几位未老宝刀出鞘了啊!”坐在菅振国一旁姓马的老专家似乎是三个专家中的执牛耳者,闻言笑着答道:“菅主任您别客气,份内的事儿。现场勘查和足迹的事儿我们几个老家伙包了,可是其他的我们就爱莫能助了。”
“麻烦您几位了。”
这时,一直坐在一旁冷面旁观的张庭祖说话了:“菅主任,派个司机带我和师妹去一趟案发现场。”这话说的可口气不善,一个二级警督与一个二级警监之间差的绝对不止单纯的两级警衔,更何况以菅振国的年龄当张庭祖的爸爸都有富余,可张庭祖一副我吩咐你办事的口气,只把菅振国当下级使唤。菅振国的反应就更加耐人寻味了,丝毫不以张庭祖的语气为忤,反而露出了近似讨好的笑容回应道:“没问题,我这就安排!”说罢扭过脸看着柴永德。
张庭祖话中师妹二字所指何人不言而喻,全场可就马珂一个女孩儿,科班出身的公安民警在校时,上下届之间便以师兄弟相称,旁人对此称呼并不意外。以张浩为首坐在墙边的一干小年轻们谁想放过这么一个和年轻貌美的女孩儿近距离接触的机会?况且没有背景,岂能在如此年纪就供职于公安部?万一王八瞅绿豆对上眼儿了,说不定进京安家落户的门票就拿到手了不是?于是乎,小警察们一个个的如同打了鸡血一般,挺胸昂头,满面严肃,一个赛一个的坐的端正,眼巴巴的看着柴永德,那目光里都是“快让我到碗里去”的殷切。
这当中只有一个特例,那就是冯易。儿时的孤独经历让冯易从来只信自己,没有握在自己手中就不是自己的,这种观念深深根植在冯易的心中,过早的接触社会以及从警后的所见所闻,更是让冯易对自己有着清晰的定位,一切不切实际的幻想,一切风花雪月的故事,从来与他这个刚刚挣扎过温饱线的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甚至有些卑微的人无缘。所以冯易依然轻轻的靠在椅背上,双眼微闭,直视脚尖,虽然依然坐姿挺拔,但与周围散发着浓郁荷尔蒙气息急于表现自己的同事们显得格格不入。
柴永德惯性的思索利弊,因为张庭祖和菅振国之间的对答对于他这样一个宦海沉浮的老狐狸来说实在是信息量太大了,一时没有理清头绪的柴永德没能在第一时间选出一个对自己有利的人选,而就在柴永德权衡利弊的时候,张庭祖发话了:“不劳烦柴局长了,我看就他吧。”说着随手向人群一指。小警察们见张庭祖指的不是自己,俱都如斗败了的公鸡一样泄了气,耸拉下了肩膀,顺着张庭祖所指的方向想要看看这个得领导垂青的幸运儿是谁。冯易老神在在的眼观鼻鼻观心,直到坐在身边的张浩捅了他一下才回过神,正在纳闷周围人为什么都在恶狠狠仿佛自己抢了他们饭碗的表情看着自己,柴永德发话了:“小冯儿,去我办公室拿车钥匙,一切听从小张领导指挥。”冯易这才明白过来,起身敬了个礼就离开了会议室拿钥匙去了。
张庭祖是二级警督,警衔与柴永德平级,但公安部的人自然要比县局的人大上半级,柴永德称呼张庭祖小张领导,虽说不算谬误,但考虑到二人年龄差距,仍是让菅振国感受到了一阵浓浓的拍马屁的味道,这让一向自诩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菅振国十分的看不起,浑然忘却了自己刚刚讨好的笑脸。
现场警衔最高的菅振国不说话了,身份神秘连菅振国都必须笑面相迎服从命令的张庭祖又冷着一张脸闭目养神,一时间会议室内的气氛异常尴尬。过了一两分钟,冯易取回车钥匙回到会议室,马珂跟上干净利落起身招呼都不打一个的张庭祖向外走,笑容甜甜的跟菅振国打了个招呼:“菅叔叔,我们先走了哦~谢谢您啦~”菅振国连忙笑着摆手,不自觉的起身相送:“别客气别客气,那个……小冯儿是吧,路上开车慢点儿,注意安全啊!”菅振国一起身,会议室里的大小警察全都立刻起身相送,面对这么个青春美貌声音甜美的少女,谁也不会吝啬些微的笑容。冯易敬了个礼,说了声:“保证完成任务”就快走两步在前头带路,马珂跟在最后,临出门的时候回过身,水汪汪的大眼睛快速扫了一圈,跟会议室里的人挥了挥手,漂亮的马尾轻舞飞扬,带起一阵清香,正好扫过站在门旁张浩的脸颊,马珂连忙赔了个笑脸说道:“哎呦,对不起啊!”张浩只觉得这哪是被马尾扫了,这绝对是被丘比特之精确制导导弹炸了个一江春水向东流啊,本来就一张胖脸挤着的小眼睛,笑的就剩一条缝儿了,一个劲儿的念叨:“没事儿没事儿!荣幸荣幸!”依依不舍的把马珂送出了会议室。身后的众人齐齐的在心里对这个猥琐的胖子竖起了中指。
来到楼下,冯易快步跑去将车门打开,等张庭祖马珂上了车,这才坐回驾驶席开车出门。对于冯易周到的服务,张庭祖依然冷着脸不做表示,只有马珂用她那甜甜的笑容和清脆如黄鹂般的嗓音道了谢。冯易虽说从不指望与一个如马珂一般的京城贵女发生些什么,但能和如此一个娇俏可人,豆蔻年华的青葱少女共事,也绝对算得上一件舒心惬意的事情,冯易又不是仇官仇富的愤青,自然乐得享受,至于张庭祖那张帅气逼人的臭脸……,“唉,谁让人家是更牛逼的领导呢,自己这一毛一不够看啊。”冯易如是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