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曰(1 / 1)

叶初城在迷迷糊糊中被雪儿摇晃着身子醒来,小姑娘大冬天穿得单薄,脸红彤彤的,显得很是急切。

“叶哥哥叶哥哥,起来看!好漂亮的烟花!”

“烟花?这个时候就有烟花了?”叶初城光着脚下地,支开窗户,大雪灌了进来,风声呼啸,不远处的火光弥漫到这里,冬日里罕有的暖意袭来,却让人心里止不住地发寒。

“那个位置……是齐宫吧?”雪儿问,“像极了叶哥哥说过的好大好漂亮的烟花,今天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吗?”

“对啊!是个特殊的日子。”叶初城淡漠地看着前方,临淄城家家灯火亮如白昼,“你看他们表现得多急切!”

“那……要不要我们也点上灯啊?”

“不……点灯是为了默哀……或者庆祝。我们不需要默哀,更没什么好庆祝的。就这样就好。”

叶初城把床上的被子拖下来,给雪儿裹上厚厚的一层,而他自己披上外衣,蹬起鞋子,搬张凳子在窗前,两个人挨着冻看着雪,还有或喜或悲的人们。

“妈的!”叶初城忽的咒骂一句。

雪儿好奇地看他,像看着一头受伤的驯鹿。

“都他妈的活腻了,一个个的赶着去投胎!”

“有谁死了吗?”

“那天齐宫里请你喝酒的那个老头,死了。他本来可以多活两年的。”

“那个老爷爷啊……他是个很好很好的人呢!”雪儿回忆着,嘴角亮晶晶的。

“他请我们吃了好多好吃的东西,都是我以前都没吃过的。”

“就知道吃!”叶初城拿出手帕替她擦嘴,目光由远及近,落在身前。

“呀!老爷爷你来啦!”雪儿惊喜地跳起来。

“你能看见他?”叶初城侧脸看向她的眼睛,两个人影重叠又分开,虚实难辨。

“为什么不能啊?他不就在前面……咦?”雪儿把手伸出去,穿过她眼里的田河的身体,摸到了冰冷的窗沿。

“我还以为这世上不会再有什么让你惊奇的事情了。”幽远的声音从田河的嘴里传出来,带着凛冽的寒风和仿佛深渊一般的冰冷。

“很多,而且现在就有两件。比如雪儿的眼睛……比如你的死。”

田河在他面前坐下,两人隔着一指的距离,互相凝视。

“我有不死的理由么?”

“我不知道。你在田忌出征这件事上面出现的纰漏太多,我才留下来看一看……现在想来,你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田午继位?”

“两个儿子都想当国君,我有权利选择吗?只能靠他们自己争。不是你说的?命都是自己争回来的。”

“是啊,命都是自己争回来的。可是你要征的燕人,和齐人,你给过他们争命的机会吗?”

“那你让我怎么办?效仿尧舜?我好不容易打下来的江山,到了拱手就送人了?国君只能是田家人,这是我的使命。”

“所以你才该死。”

“所以我才死了。”

叶初城哑口无言。

田河看向叶初城身后,目光穿过驿站,穿过大街小巷,穿过冰冷的城墙和人海,不知落往了何处。

“我这一生,前三十年为齐国打拼,中间三十年为我田家打拼,最后三十年想给自己找个舒畅的地儿,没想到早已把一辈子的福分全都耗光了,只能终日坐在病床上看日出日落。要是我早知道死了以后能看得到整座临淄城,说不定现在已经又投胎成一位世家公子了。”

“地府排队投胎的人那么多,轮到你怎么也要个几百年。”

“你是阴差吗?知道地府这么多事?”

“阴差可不长我这样,你过一阵子就能见到。”

“那你到底是什么人呢?我都死了,秘密埋在土里,不会再有人知道。”

“既然你说了地府,那就去问问冥王吧!他也许知道我是什么人……或者什么东西。”

“如果有资格见到他的话我会问的。”

“那你要走了,没有遗言吗?”

“有也说给我儿子听了,没有道理说给你一个外人听。”田河沉吟许久,终是把持不住,起身站立,留给叶初城一个背影,这时候他又变回了睥睨天下的君主,动辄有雷霆之势,而不是那个迟暮的老人。叶初城想着,他死时也是这个样子面对自己的儿子吗?

“生于斯,长于斯,老于斯,最后还能死于斯,葬于斯,我已经比世间绝大多数的人都要幸运了。除了有两个不成器的儿子,我还有什么可抱怨的呢?”

“我一生当过跑马的小厮,上阵的士兵,运筹帷幄的军师,百战不胜的将军,到最后盛气凌人的君主,哪一段不是荡气回肠的史诗?”

他忽而转过身来,颓然坐下,靠着叶初城,露出苦涩而慈祥的笑容。

“可到头来才发现,原来最能让我自豪又满身荣光的身份……”

“竟然只是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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