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异常清醒的说:“我很清楚。我所供职的部门,虽然没有到上下班搜身的地步,但进进出出明里暗地的监督肯定存着。往后连地下藏书库也要安装监控设备了。”
“所以,你在玩火。”叶子重新拿起刀叉,切割牛扒,“那个女老师非常聪明,她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在暗中观察你,设计怎么接近你,我断言她甚至会诱惑你。以你现在的处境,是否有必要为了达成她的心愿不惜铤而走险?”
我喝了一口汤,淡淡一笑:“我宁愿把很复杂的事情简单化。柯珂是一个学者型的女人,她的聪明更多体现在学识上。我欣赏她对历史敏锐的洞察力。从这种意义上说,《雉经》确实是一部价值非凡的书。”
“屈原在千古名篇《天问》中提出的很多问题,几乎都与《山海经》里的内容有关,这不假。他在楚辞中甚至点明了皇覃伯益研究写作了《雉经》,关于这一点,倒确实是后世研究神话的人忽略了《雉经》就是《山海经》原始版本的重大疏漏。因为很多人往往不会综合民俗学去看待历史。”叶子嚼着牛扒,“恐怕连你也不知道,《天问》的文体格式不是用来诵读而是用来传唱的。这种韵律形式出自于布依族,华夏最古老的文字就是布依文。因此,《雉经》最原始的版本是使用布依文写作的,这种文体独特的倒装句,给后世用其他文体的翻译带来了很多困扰。尤其是文中的很多生僻字,从字形字音字意上都令人望而生畏。我这么讲,你应该就能明白,不仅《天问》是传唱文体,连《雉经》都是以传唱的格律形式写作的。歌舞是上古传承文明和文化最主要的载体。所以,火塘文化传承了几千年。这种文化形式称为锅庄。”她用餐巾拭了拭嘴,“如果我没猜错,收藏在图书馆里的《雉经》,肯定被划入了民俗学类别,一直都引不起重视。”
“确实。”我承认,“铭刻有《雉经》内容的竹简,摆放在十分不显眼的位置,上面落满灰尘。”
叶子思考了一会儿,起身去吧台前打了一个电话,转回来坐下,端起半杯殷红的葡萄酒晃了晃,呷了一口:“你打算怎么做?”
“直接把一百多卷竹简从地下藏书库偷拿出来,显然不现实。”我非常明智地说,“我上班时,进出书库都是两个人。虽然冯玉妍和我关系特殊,但她绝对不会和我同流合污,监守自盗。我只有利用在工作时可以独自在书架之间操作的空隙,阅读《雉经》,把内容默背下来,下班后赶紧去宿舍里把记下来的内容誉抄成文字,将来又把古文字翻译成现代汉语。这是最保险的方法。只是耗费的时间太长,而且没办法制作插图。因为我在绘画方面的能力有限。”
“我不怀疑你的记忆力,”叶子抿了抿嘴,“你还想过其他比较稳妥的方法没有?”
我点了点头:“想过。用拍照的方式把《雉经》的内容逐一拍摄下来,然后根据照片整理文字和插图,是最简便的方法。”
“这才真的是聪明人。”叶子赞赏的笑了笑,“我正在安排人手,给你预备最简便最好用的微型相机。要做这件事,恐怕还得为你准备一间工作室,配备些必要的设备和人员。那个女老师你真打算和她合作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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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毫不犹豫的说:“她是人才,成为学术上的合作伙伴,会给我带来很多的帮助。”
叶子强调:“可是你现在跟她还没有形成合作关系。坦率地说,你是她准备猎取的猎物。你有没有把握转换这种错位的关系?”
我快速分析了柯珂在我面前的表现,郑重地点了一下头。
“那就这样,”叶子稳重地说,“你下午跟那个女老师碰个头,其他的事情我来安排。”
吃了饭我跟叶子分了手,返回宿舍,看到柯珂倚靠在阳台上嚼着一包土豆片,正有意无意地向我这边张望。我揭下黄色标志,在玻璃窗上贴上了红色三角标志。
柯珂擦了擦嘴,在阳台上消失了。
我走出卧室,收拾了客厅,去厨房里烧水。
不一会儿,传来了门铃声。
我前去开门。
柯珂用发夹束着头发,戴着宽边平光眼镜,穿戴得体,抱着几本课本站在门口。
我把她迎进屋子,关上了门。
“暑期里男女教工宿舍都很清静,便于走动。”柯珂脱了鞋,把课本放在客厅里的茶几上,打量了一番屋子的摆设,莞儿一笑,“书卷气十足。在这样的环境里不论做学问还是干其他的事,应该都会很舒心。”
我泡了茶,热情地招呼她坐下。
柯珂盘膝坐在垫子上,摘下眼镜捏了捏鼻梁:“真找到那本书了…”
我点了一下头:“我粗略的看了看,文字和插图加起来有一百多卷。开头有两个序,一个是惠施的自序,一个是尸子作的序。”
柯珂显得很兴奋:“尸子在春秋战国时代的诸子百家中,也是赫赫有名的大文豪。”他看着我,“你是一个言而有信的人,可是要怎么才能把书拿出来研究呢?”
“我正在联系靠得住的朋友,做一些必要的准备工作。”我沉稳地说,“柯老师,偷书不算盗窃,这只是一句笑话。如果我冒险把地下藏书库的古籍偷拿出来,一旦出事,你就是共犯。为了一本书,有可能毁了你我的一生。”
“到了这份上,叫我柯珂就行了。”柯珂脱了短外套,扯了扯衬衣,呷了一口茶水,“有没有零食…”
我有些啼笑皆非的看着她,摇了摇头。
柯珂抿了抿嘴:“以后和我独处,多多少少都得准备些零食。”她转了转眸子,“原来我以为《雉经》是写在帛书上的典籍,那样我可以假装去图书馆借工具书,和你配合把古籍偷拿出来。如果是刻在竹简上,事情就麻烦了。我知道有很多实验项目和科研项目,事实上都不是通过正规渠道在运行。所以我想和你做的这件事,会冒风险。我但愿成为你的搭档,别的不做过多考虑。”
“你是一个很有个性的女人,”我开门见山地说,“那我们之间就不用遮遮掩掩。客观地说,你我想要的不是那套古籍,而是它的内容。我会想办法把它的文字和插图展现在你面前。”
柯珂静静的看着我:“什么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