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一杯一杯的下肚,顾非远心里的担忧也是越来越甚,他现在完全没有办法再去顾及扎思汗那边,满脑子全是陆倾城的身影。
那张空荡荡的座位,倒让顾非远的心也空了起来。
这边扎思汗自然也感觉出来了顾非远的不对劲,克迈一直都在忙于应酬,周遭不停有人来与克迈搭话,说一些希望帝都和匈奴之间一直交好,两边明年风调雨顺的客气话。
帝临云和林悦染也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逢场作戏大家一个比一个厉害。
方才帝临云忽然带着浩浩荡荡一席人离开宴会,回来时容声和周文褚进来了,却不见了陆倾城的踪影。
顾非远望了望容声,发现他还是和刚才一样,一直闷头喝酒,而周文褚也是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总有一种心不在焉的感觉。
“哼,不过是小人得志,一时运气好罢了,不知道端些什么架子!”周文褚回来之后就一直沉默着,没有再说过话,落在沈副将军和沈佳延的眼里就变的故意摆架子。
刚才周文褚出的风头完全压过了自己这件事情,沈佳延也一直耿耿于怀。
他与周文褚年龄相当,从小被父亲当成与周将军比试的工具,好不容易自个儿会武功,他那个儿子却什么也不会,终于有了个可以在周家面前扬眉吐气的技能,偏偏周文褚有容声这个朋友,总能够帮周文褚逢凶化吉。
沈佳延自然是看不惯周文褚的,他恨不得周文褚不要再出现在这个世界上才好。就是因为他,父亲从小就对他格外严厉,也几乎没有给过他好脸色看。
沈副将军不轻不重的冒出这句,周将军觉得幼稚,不回应他,周文褚心里想着事情,也没空搭理他,沈副将军受到了冷落,满腔怒火打在了棉花上面,轻飘飘的,整张脸都被憋成了猪肝色。
“莫不是才与容王爷约会回来,一时间被迷的没找准方向?”沈佳延看到父亲这副想要气一下周将军又没办法的样子,想要在他面前争口气,也好讨父亲的欢心,端着酒杯的手荡了荡,眼珠子转了个圈回到周文褚的脸上,全然是玩味和不屑。
他分明就是拿周文褚是断袖的传言说事,只是沈佳延不知道,周文褚从未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过,这帝都里都传遍了,如若周文褚真的在意,还轮得到沈佳延在这气一回?
周家两父子依旧是看表演的看表演,想事情的想事情,没一个去搭理沈副将军和沈佳延的,两个人皆都是气的想要冲过去打他们,却碍于场合和身份,只得自己认栽,乖乖的将这宴席度过去才是了。
帝临云看着台下面的一切,大家都好似没有被方才的事情影响到,区区一个陆倾城而已,即便是这场宴席名义上是为了她举办的,没了陆倾城,照样也没有掀起什么风浪来。
克迈那边今日他也没怎么管,这些天他派去的探子回来皆都是告诉帝临云,克迈整日吃吃喝喝,连府邸的门都没有出过,哪里还谈什么做些帝临云原本猜测的事情来。
帝临云也不是就完全放心克迈了,忽然比往年提前进贡,这事情总有一些蹊跷,只是今日最重要的,还是设计把陆倾城扳倒这件事情,他忍了这么久,就是要等这一次,彻底的制服了陆倾城,要她再也别想翻身。
想起刚才自己言之凿凿的控诉陆倾城的场景,帝临云便有些得意,那小人其实是陆倾音放到星月宫的,帝临云与林悦染皆都有没在场的证据,即便是以后又被人把这件事情翻出来说,背锅的也是陆倾音。
陆倾音向来与陆倾城关系不合,这事情外人不清楚,难道丞相府里的人还不了解?就算是说陆倾音一直以来嫉妒陆倾城能够得到容声的爱慕,又可以进宫为妃享尽荣华富贵,一时蒙了心智,做出了这等陷害姐姐致死的天理难容之事,也无人会怀疑。
而那些血肉模糊被堆在星月宫附近的尸体,其实是帝临云暗自吩咐这些宫人过来,自己带着一席大臣们前去星月宫抓陆倾城现形,便叫枯原解决了那些人。
帝临云当时看到也是大为震惊,没想到这魇楼果然是魔教,做事手法如此歹毒,死也不让人死的干脆利落。
帝临云一想到无烟娘娘与枯原的样子,两个人都蒙着面,让人看不清模样,这下帝临云算是知道了,不管他们二人长的有多惊艳,这皮囊下面一定是一颗嗜血如命的心。
毕竟平白无故要一百具尸体的人和杀人是将心肺掏出来的人,能够善良到哪里去。
帝临云也不知道,自己与无烟娘娘合作究竟是好是坏,他也怕一个不注意,自己的宏图大志没有实现,就早早的将性命埋没于无烟娘娘的手上。
可是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帝临云现在找不到别的可以靠得住的人能够帮助自己,而且他们已经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如若将魇楼逼急了,反过来咬他一口,黔扬商会和刑晋阁都不会帮助自己,到时候才真的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大家不过是各取所需,各有所图罢了,陆倾城这回算是彻底栽了,丞相府和容声他们一时半会还不能拿他们怎么办,毕竟还有些用处,死了一个陆倾城不要紧,可要是整个丞相府都给翻了,又或者是帝都唯一一个王爷没了。
第一帝临云不好给满朝文武百官和老百姓一个交代,第二,自己现在也没有能力找到合适的人顶上他们的位置。
再退一万步来讲,容声没了,周文褚作为他最好的朋友,自然对帝临云更加的仇视,连面子功夫都不会再做,他的父亲又是帝都的大将军,帝临云想了想,还是先将自己的私仇放在一边,以大局为重。这样做只会得不偿失。
别说现在扎思汗和腾吉尔两方闹的不可开交,非要争个你死我活出来,难保不准扎思汗这会儿派使臣过来,发现他这个皇帝当的并不顺心,朝廷内部也是暗藏汹涌,万一两方忽然结合在一起先打个帝都措手不及怎么办。
帝临云不是没有考虑过这些问题,同林悦染不一样,她只一心想着让陆倾城和容声不得好死,其余的事情从来没有考虑过,自己这个皇后的位置坐不坐得久,只要帝临云不下台,她就能坐的安稳。
帝临云毕竟真正恨的不是容声和陆倾城,他要的是整个帝都江山,而容声与陆倾城,帝临云想,只能算作他们倒霉,平白无故撞了帝临云的枪口上,或许他们两个人这样淡然的性格是天生所成,偏偏帝临云最厌恶的,就是别人对他这样。
扎思汗其实是个聪明人,虽然从小在匈奴那样蛮横的环境中长大,整日看似只知道打打杀杀,但是扎思汗从小便知道,如若想要成为强者,光是靠这一身蛮力是不够的。
要不然他也不可能从一个什么都没有的孤儿,一步一步走到现在这个位置上来,成为匈奴让人闻风丧胆的战神,甚至能够与从小就是匈奴贵族的腾吉尔相抗衡。
光是顾非远看陆倾城的眼神,扎思汗心里就已经猜出了个八九不离十,这小子绝对对陆倾城有意思。
而刚才帝临云忽然离席,所有人都回来了,只偏偏没有陆倾城,这事情扎思汗也看在眼里,心里也有了大概的想法。
他虽然不清楚这几个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有着什么样的关系,但是扎思汗知道,陆倾城现在定然没有如帝临云所说,是回去休息了。
既然如此,帝临云和顾非远之间就一定有陆倾城这个芥蒂隔着,扎思汗表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心里一阵窃喜。
从第一次见到顾非远,强者与强者之间的惺惺相惜,扎思汗就知道顾非远不是一个普通人,正如顾非远一下子就看得出来他也并非他佯装出来的一个普通的下人那样,扎思汗从想要找帝临云派兵帮助他攻打腾吉尔,一下子改变了想法。
他要拉拢顾非远,如若顾非远站在了自己这一边,腾吉尔相信,别说是统治整个匈奴了,就是打败帝临云,要了整个帝都,恐怕也不在话下。
帝临云?呵。扎思汗对帝临云是不屑的,虽然老皇帝驾崩的时候他远在匈奴那边,可是这事情,绝不像表面上那么简单,帝临云是靠什么手段才当上皇帝的,这事情只有他帝临云自己心里最是清楚。
扎思汗不在乎这个,帝都谁当皇帝不管他事,某种程度上来说,扎思汗还更加希望帝都的皇帝是帝临云这样的草包。
现在看起来帝都与匈奴之间是和和平平,风平浪静,这些事情谁都说不清楚。万一帝都这边趁着自己与腾吉尔斗的火热的时候从中间钻空子呢。
扎思汗料想,看帝临云这个样子,就知道他没这个胆子和脑子。
不过帝临云还是算作幸运,身边围着这么些高手。自己身边最缺的便是得力的助手。扎思汗觉得,拉拢顾非远这件事情,不能再拖了。
顾非远此时满脑子都在担心陆倾城的安危,压根就没有精力再去扎思汗,纵使扎思汗看着他的眼神实在是热烈。
顾非远一口一口喝着闷酒,纳陆倾城为妃这件事情帝临云事先并没有跟任何人商量一下,虽说皇上在他后宫里添个人本就没什么稀奇,但是对方毕竟是丞相府的千金小姐,总归需要提早通知一下。
再说从前的老皇帝可谓是十分信任顾非远了,做什么事情之前都要询问一下他,问问他的意见,顾非远觉着自己这个国师越当越没有劲,明明很是有威信,却连自己心爱的女子也保护不了。
他抬头环视了整个宫殿一周,杯影交错,所有人都看起来十分愉悦开心的样子,可顾非远觉着,到底是有哪些地方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