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两个小时,聂仲天身体动了一下,缓缓醒了过来,他一睁眼就感觉到身边有人,试着起身却终于没能抬起头。
冷峰立即将他扶坐起来,靠在自己肩膀问道:“博士,是我!冷峰!”
聂仲天看了一眼冷峰,轻声道:“是你?”
冷峰看他眼神涣散,便暂时不再同他说话,将他半抱半拖着倚墙靠住。
过了会,聂仲天稍微清醒了些,转头对火堆旁冷峰道:“怎么是你?你怎么在这里?”他明明在给方芳的留言中叫她不要派人找来,即使来了自己也会避而不见,她怎么还是叫人来了?
聂仲天正这样想着,就听冷峰道:“我是碰巧路过这里,看到这里有火光,就过来看看,没想到是博士在这里。”冷峰说着,转过身看着聂仲天道:“博士不是关禁闭了吗?怎么会在这里?”
聂仲天略愣了一下,忽然想明白过来,道:“是新基地临时总司令方芳女士同你说的吧?”于是便将自己留信出走的事说了一遍。
冷峰这时才知道聂仲天博士并没有关什么禁闭,而是自己跑出了基地,方芳女士怕冷峰犯起倔强跑出基地找聂博士,所以才撒了个谎。他明白方芳阿姨是出于对他的保护才撒谎骗了自己,但是不明白聂博士为什么要逃出基地,而且什么核辐射防护措施都没有做,这无异于在自杀。是什么促使聂博士这样做?难道就因为他欺骗了自己给阿尔法偷偷做了检测吗?冷峰想不明白,抬头认真地看着聂仲天。
聂仲天叹了口气,小声道:“是我的错,真的很抱歉对你撒了那个谎,不过我发誓没有对阿尔法进行过任何改动。我留给你的那份资料你看到了吗?”
冷峰点头道:“只是当时看了一眼,后面还没有看。”
聂仲天又朝上坐起来一点,道:“那我就用简单的话和你说吧,只是希望你不要害怕。”
冷峰听着,不知道有什么可以让自己感到害怕,好歹自己现在也是一名历经多次生死的战斗人员。他认真坐下来,看着聂仲天,等他继续说下去。
聂仲天道:“你是不是觉得阿尔法与拟态机器人有着本质上的不同?”
冷峰点了点头,他仔细回想着从第一次遇到阿尔法到现在,它的确处处透着与众不同。
聂仲天接着道:“那是因为它不只是一台简单的机器,或者说至少它不完全是一台电子机器。”
冷峰不明白聂仲天的意思,缓缓摇了摇头。
聂仲天道:“那天你走后,我试着打开了它的头部,经过仔细对比,我确认它的电脑核心不是电子神经单元组成的微脉冲矩阵,而是真正的人类大脑!”
冷峰忽地头皮一麻,不禁身上起了一阵鸡皮疙瘩,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刚才博士叫他不要害怕,原来阿尔法的大脑居然是一颗活生生的人类的大脑!
看着被震住的冷峰,聂仲天继续小声道:“那是我第二次看到她的大脑了,最终确认它是一名女性人类的大脑,你可以称它为‘它’,也可以称它为‘她’。但是她的体内确实有人类灵魂存在,这点毋庸置疑。”
冷峰忽然略大声道:“怎么会有人这样残忍,把一颗活生生的大脑移植入机器中?”冷峰有些愤怒,激动地问聂仲天道。
聂仲天又叹息一声,神情落寞道:“上个世纪,科学家发明了核弹,让地球陷入了毁灭,给无数生命带来了难以治愈的疾患;这个世纪,同样是科学家,发明了智能机器人,几乎亲手灭绝了自己的种族;而现在,又是科学家,做出了这样惨无人道的实验,将活生生的人类大脑移植入机器中,以达到智能机器人领域的全新突破。就是因为有像我这样的科学家,世界才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不久之前,我还想着利用阿尔法身上的先进技术来研发大杀伤性武器,即便阿尔法的大脑不是人类的,只要它有灵魂,我那样的行为也无异在谋杀一个人!而当时我却毫无知觉,我觉得我自己也和那些犯下滔天罪恶的科学家们一样,变得扭曲而病态,甚至不可饶恕,所以我才一个人跑出了基地,准备用那些科学家研制的核弹爆炸造成的污染,来结束自己麻木腐坏的生命。”
冷峰听到这里,才明白聂博士心中的苦恼,才明白他为何会这样痛苦地蜷缩在这个小屋。但是冷峰却一点也不恨聂博士,心中有个声音在呼唤着冷峰去制止博士的自杀行为。
“博士并没有错!博士所做的其实跟我们一样,都只是想尽力保护好大家而已!”冷峰忽然站起来道。
冷峰看博士表情依然苍白颓然,大声道:“既然博士已经知道阿尔法的秘密,那你就有责任让她找回自己,而不是让她一无所知地活下去。阿尔法就算是一颗人类的大脑,我仍然会像以前一样对待她,并且更努力地让她感觉到快乐!”
聂仲天眼神迷离地看着冷峰,轻声问道:“像我这样的人,真的还有救吗?”
冷峰坚定道:“我只知道,在战斗中如果自己不竭尽全力,等待自己和同伴的就只有死亡!”
聂仲天心中不断自问着:我尽力了吗?
没有!他还远远没有尽力!他还没有研制出更厉害的武器,也没有为阿尔法大脑的原主人找回自己,他还有很多可以做的事!
“扶我起来!”聂仲天看着冷峰道。
冷峰立即上前去搀扶,可是聂仲天的身体实在太虚弱,试了几次都没能靠墙站起来。
聂仲天坐着喘息道:“有一件事你先答应我……”
冷峰问道:“什么事?”
聂仲天道:“关于阿尔法大脑的秘密,不许再对其他人说,回去基地后你就将我交给你的那份资料毁掉。现在基地里,除了交给你资料的那位殷学士外,就你和我知道详细情况。而且,也不要让阿尔法知道,这恐怕会引起她的思路混乱,导致异常情况发生。”
冷峰点了点头,看着重新振作起来的聂博士,心里涌出一丝喜悦,因为他从失望颓丧中挽救了一位老人。
聂仲天道:“阿尔法是人脑与智能电子元件高度融合的产物,是通过微脉冲技术实现错综复杂映射反应的原理运行的智慧生命,可能正因为这个缘故,所以她的反应虽然像人类一样灵敏却不能及时表达,总给人一种迟滞的感觉。”
冷峰不能理解这段话前半部分说的什么,但后半段说的却是深有体会,阿尔法确实反应显得有些迟滞,但是情感理解上与人类毫无两样。
聂仲天道:“侦查机甲现在恐怕载不了我,你回基地给我拿一些药片和吃的来,等我有些力气了就同你一起飞回基地。这一次,方芳总司令一定会要狠狠数落我一顿吧……”
“方芳阿姨现在已经不再是基地临时总司令了。”冷峰更正道。
“什么?基地发生了什么事?”聂仲天有些吃惊道。
冷峰见他一副惊讶表情,便把基地内这几天的变化向聂仲天叙述一遍,聂仲天听了欢喜激动道:“看来咱们还有希望!”
旁边,冷峰“嗯”了一声,道:“你坐着,我去找样东西。”
聂仲天看着冷峰,点了下头。
十多分钟后,冷峰又走回来,手里拿着一样东西,道:“博士,我想这样我们就能一起飞回基地了!”
聂仲天低眼看了看冷峰手里的一张大网,微笑着道:“你是想把我像鱼一样兜在里面,绑在侦查机甲上面飞回去吗?”
冷峰一脸认真地点了点头,看来他确实打算这么做。
五分钟后,天空飘着大雪,冷峰驾驶着侦查机甲,载着聂仲天博士朝凤凰基地方向缓缓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