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她扬起了鲜艳的红唇，眸子里的笑意快要漾出来了，可那份黯淡怎么也掩饰不了。
王烈也盯着她，凉薄的唇瓣动了动，最终什么也没说。
他的确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最终，铁三娘的心情微微平复了一点，她收起了疯子一样的笑声，平静的将耳边散乱的发丝捋到耳后。
然后把目光再度转向脸色极度晦暗的男人，嘴角挑起的弧度冷冷中带一丝笑意，细看才发现那笑意根本未曾到达眼底深处。
她知道待如何？不知道又待如何？
开口便是免不了嘲讽的意味，“不然皇兄以为呢？”
那一口一个皇兄，简直一丝不差的表现出铁三娘此时的心情。什么爱什么恨全都没有了，只剩下可笑和嘲讽。
她自以为的爱人，摇身一变成了自己的亲哥哥，还不够可笑？
当真是应了那句话：天下有情人终成兄妹。哦不对，那里是什么有情人，分明只是她自作多情的一厢情愿而已。
王烈的眉头果然皱的更深了，那双眸子依旧如往常一般不带任何感情，越发的幽黑深邃了。
没人看得到他眼底肆虐的滔天海浪。
男人清清冷冷的站在那里，只是盯着铁三娘，目光里夹杂着一抹让她看不懂的东西。
也许是愧疚，也许是其他什么，这些她都不在乎了。
女人精致的脸上未曾施过任何粉黛，却依旧美艳得不可方物，配着她周身散发的那一丝颓废自嘲的冷意，更添一丝冷艳。
她与苏梓不同。
苏梓绝对是那种清秀却绝美的面庞，神色里仿佛有着天塌了眼都不眨一下的平静，举手投足之间又流露出慵懒高贵的气质。她太过无波无澜太过漫不经心，以至于好像什么都提不起眼前之人的一丝兴致。
铁三娘不一样，她的容颜是那种带有侵略性的张扬之美，整个人的气场完全强大的不可比拟，周身有流露出散漫嚣张的意味，一眼望上去便知，这是一个骄傲的不可一世的女子。那种骄傲与生俱来，深刻到骨子里。
眨了眨眼，眸光里的慵懒魅惑依旧如之前一般，铁三娘嘴角似笑非笑，“皇兄大概怎么也猜不到吧，我怎么会知道你的身份呢？那可得问问皇兄自己，醉酒后都跟妹妹说了什么。妹妹可真不知道皇兄到底是叫王烈，还是裴慕恒。”
她的话说的随意，一字一句却直插人心窝，嘴巴毒的很。
以前的时候，铁三娘对眼前男子是天真烂漫的爱慕之情，她自然将那份儿锋芒收敛起来，话里话外都恨不得将自己温柔成水。
现在却是没什么必要了，他对她什么看法什么感受她一点儿也不在乎，索性释放自己的天性。
她说话就是难听啊，不乐意听就把耳朵割去好了。
而听完这番话，王烈眸色愈发深了，整个人好比一块儿寒冰，让人连靠近都怕被他的寒气所冻伤。
他的表情不是先前的冷峻，多了一种更为复杂更为让人难以琢磨的神色，像是化不开的浓重云彩。
蒙古包外寒风愈刮愈大，吹得地上的草儿沙沙作响，左摇右摆。
良久，他的声音像是从千里之外传来，隔了大半个世纪一般，缥缈的不似人间。
“你恨我？”虽是问句，可话里的沙哑低沉无一不肯定着这三个字，像大雨里被风吹雨打的芭蕉叶一般，终归是有些摇摆。
他的心在摇摆。
铁三娘脸上的笑意便如霎时间被水浇灭的大火一般，堪堪在嘴角戛然而止，冷意在她美到极致的脸上渐渐浮现，宛如正月里夏栖厚重的霜雪一般。
笑容终归退却，她面无表情的望着他，又好像不是在望他，眸光飘忽不定。
铁三娘凝视着的是王烈，不是裴慕恒，她在透过他看另外一个人。
那个人已经死了，死在她心里面，不会有人知道。
清澈的眼底还是有化不开的苦涩，化不开的眷恋，她给了那个人倾世的爱意，那个人却消亡于她心底。
“是啊。我远比你想象的要恨你。”苦涩的声音传开来，伴随着一声轻嗤，还是化作空气，消失在风里。
风可以吹散一切，何况是她那淡淡的，轻轻的晦涩和欢喜。
铁三娘不会忘记，王烈是被眼前这个人杀死的，连同她的那份儿低到尘埃里的喜欢也杀死了。
他和它的灵魂被粉碎，剩下了那个男人的空壳。
那是她的兄长，而非爱人。空壳里住着的是裴慕恒。
男人没做回答，什么也没说，她最终还是忍不住，发出质问一般的口吻，嗓音颤抖，“你明明就知道我是你亲妹妹……为什么不告诉我？”
为什么还要……放任我越陷越深？
她的的确确是在质问，对裴慕恒的质问，对曾经活在她心底的王烈的质问，亦是，对自己的质问。
王烈向来冷漠平静的脸上由不住出现了一丝裂痕，有那么一瞬间，舞动的火光闪过他的眼底，映照出一抹荒凉。
他的声音却淡漠如常，连一丝痕迹都让人察觉不到，“告诉你有什么好处？除了让你活的不快乐，身上的担子更重，时时刻刻担心自己会不会被克克木的人找上门来，会不会下一刻就掉了脑袋。有些事情瞒着你，是为你好。”
恐怕王烈一年加起来的话都没有今天多，那双比玄冰还要冷，比墨玉还要黑，比无底洞还要深的眸子像是一汪潭水。
在千年的寒潭里投入了一颗石子，引起的波浪不会滔天，却让人为这一谈死水的波澜而不由得感叹唏嘘。
一样的，此时他眼底泛起的凉薄眼波，胜似如水的月光。
她是他的妹妹，亲妹妹，是他这一辈子唯一承认的亲人。
铁三娘看到他眼底的光倾泻了满眼，流泄如水如月华，那样的柔和她以前从来不曾拥有过。
如今得到了，却以他妹妹的身份。
像是所有的感情一瞬间成为齑粉，四散开来不留踪影，她的眸子如火如歌，溢彩的流光慢慢旋转起来，汇成一片汪洋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