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晓月让阿青先睡下,便随如意去了书房,心里不禁忐忑。下午与皓德夫人倒是敞开心扉,母女相认了,但是今天一天,她都未正面跟庆阳公说过一句话。
庆阳公的书房比较远,从住的地方一路走过去,会路过石亭。风晓月往过看了一眼,见亭子里三个人影。黑蟒倒是站在一旁立的端正,另外两个都有些歪歪扭扭了。
从来没见过秦墨阳这样的一面。谦谦公子,和蔼可亲,笑容满面,还会醉酒。望着石亭里伏在栏杆上的那个笑意款款的男子,风晓月心里有一种觉悟:
这七年、八年以来,她从未真正了解过秦墨阳。她对他的了解,仅次于那一年之中他对她的宠爱。但是正如那些宠爱都是别有用心一样,谁知道那一年里,他在她面前,有多少是真实,有多少是伪装呢?
“月儿!”秦墨阳举着酒杯,遥遥地望着她,眼睛里都是笑意。那眼中星光明亮,连天上的孤月都要黯然失色。
“等着本王、本王今晚要好好疼爱你!”他大概是醉了,才会大声喊着说出这样的话来:“本王要你,替本王再生一个孩子,不!要一堆孩子!”
风晓月的脸骤然红了,她低下头,跟在如意身后快速地走向庆阳公的书房。随即她又想到,秦墨阳想要那么多孩子,可是她这辈子都不可能再生育孩子了……她在心中暗暗下定决心,她一定要让吕婧柔生不如死。
吕婧柔说是为了秦墨阳。为了让秦墨阳好好爱她,所以才用依兰香来害风晓月。因为风晓月的宠爱令秦墨阳的目光不再缠着吕婧柔一人。
且不说秦墨阳到底对吕婧柔究竟是个什么感情,就像秦墨阳对风晓月一样,没人说的清到底是利用还是宠爱。但是有一点风晓月可以肯定,对于吕婧柔来说,秦墨阳的欣赏和庇护一定非常重要。不管怎么样,只要让秦墨阳厌弃吕婧柔、痛恨吕婧柔,便一定能让吕婧柔生不如死。
不多时,已到了书房门口。如意行了个礼便退下了,风晓月在门口站了片刻,只好自己走了进去。
庆阳公还是像白天一样,背对着她站在书案后。风晓月在原地站了片刻,心想肯定是不可能等着庆阳公向来跟她打招呼,于是硬邦邦地叫了一声:“父亲,您叫我。”
庆阳公这才回过头来,一双狭长的眼睛瞧着她,眼睛里的目光倒是平和。
“你母亲睡下了?”庆阳公声音和缓。
风晓月点头,“是,她上床歇着之后我才带青儿回房的。青儿也睡了。”
庆阳公沉默了片刻,忽然露出笑容,“那个孩子,我很喜欢,像我。”
风晓月非常惊讶,她没有想到庆阳公竟然会很喜欢阿青,还说阿青像他。
“可是白天的时候,您并没有……”白天的时候,庆阳公对她和阿青都是冷着一张脸,从未有过任何和颜悦色,反而跟秦墨阳这个外人把酒言欢。
庆阳公自然之道她要说什么,笑着点了点头,没有把话接下去。而是问道:“大荣的小王爷,我是说,景霖王爷,他对你好么?”
风晓月迟疑了片刻,道:“好,应该是好的吧。”
庆阳公蹙眉:“应该?”
风晓月叹气,“我后来才知道,他是因为知道我是你的女儿所以才故意接近我,不过在那一年里,他对我是很好的。”
“不顾你意愿强抢你入府、把你关在下人住的地方、让你干粗活、让你做小妾、还让你替他的属下背锅差点成为暗庄事件的主谋、把怀孕的你关在院子里,造成你缺乏运动,最后宫缩乏力、难产而死——这叫对你好?”
庆阳公一阵见血,看来他对风晓月在景霖王府期间的生活已经做过一番调查。不过目前看来,他至少还不知道依兰香的事情。想来吕婧柔做的天衣无缝,秦墨阳和庆阳公都不知道这件事。
风晓月深吸一口气,她对上庆阳公此时指责秦墨阳的那副义愤填膺、正义凛然的面孔,轻声道:“父亲,看来您对我的生活做过调查。不过有件很重要的事情您没有查到,当初我并不是普通的难产。您知道我是为什么难产么?”
庆阳公看着她。
“有人给我下了依兰香,我服用了依兰香。”风晓月望着庆阳公,她明显看到庆阳公的脸色巨变,在那一刻眼睛都瑟缩了一下。
风晓月微微一笑,“我听师父说过,当年平陵静郡主就是死在依兰香这种毒上面。它是专门针对拥有武功的怀孕女子,武功越是高强的,就会被害的越厉害。七年前我虽然也练武,但是毕竟没有平陵静郡主那般卓绝,所以我还捡回了一条命来。不过,从今以后我都不能再生育了,我,我没办法在生孩子了……王爷他还想要很多很多的孩子,可是我再也不能生了……”
庆阳公早已失态了,他撑着桌子,望着他的女儿,一向坚毅冷峻的面容也有些微的颤抖。
“母亲说,这一切都是报应。是真的么?父亲。”风晓月站在屋子中间,两手握着拳头,身子微微颤抖。
庆阳公沉默地望着她片刻,最后慢慢走到她身边,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这是他这辈子唯一的女儿,却也是他这辈子亏欠最多、最对不起的人。他原本该捧在手心里疼爱宠爱的女儿,却因为是他的女儿而要承受这些无尽的痛苦。
庆阳公的眼眸里闪动着泪光,他忍不住抬手轻抚风晓月的头,风晓月下意识躲避了一下,随后却又主动靠过来,用脸颊蹭了蹭庆阳公的手。
“父亲……如果这一切都只是因为我是您的女儿,那么我无话可说。不管您做什么,我都甘之如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