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迄今为止,墨雨珊已经五天没有进食了,仙语每日都为她准备不同的美食,可她却从未看过一眼,始终保持着一成不变的姿势,每日累了睡,醒了就眨巴眨巴眼睛盯着一处发呆。
木槿和仙语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任何办法她们都已想过,好话说尽,她依旧不为所动,如同一个行尸傀儡一般,没有半点生机。
直到后来,仙语准备的食物不敢再加任何,只能每顿都熬制一碗新的白粥,她怕墨雨珊突然就张嘴吃东西,她更怕墨雨珊虚不受补,所以只能准备养生的清粥。
再次被拒绝后的仙语无力的趴在床沿,全神贯注的看着墨雨珊,她的皮肤已经渐渐发黄,脸上满是饥饿后的虚弱,两眼也渐渐变得没有神韵。
她究竟该怎么做才能让墨雨珊回归到自己的世界里?她究竟该怎么做才能让墨雨珊重新燃起生的希望?
她已经黔驴技穷了,此刻,她只期盼着王爷,你快点回来吧,夫人她需要你。
内心正在呼唤着,就见木槿激动不已的跑了进来:“仙语。”
“什么事啊?这么开心。”仙语懒懒的抬起头问道。
“仙语,你知道吗?刚才在外面听到院子里的人都在传,王爷要回来了。”木槿一屁股坐到仙语的对面,兴致勃勃的分享着自己听到的消息。
仙语立刻兴奋的坐起,仿佛被灌了一碗十全大补汤一样,立刻精神百倍,一把拉住木槿:“真的吗?王爷真的要回来了?消息可靠吗?”
“是真的,听说是墨侧妃和琉湘说起时被旁人听到了,这才传出来的。”木槿反手握住仙语,此刻的她们激动之情堪比小别胜新婚的新嫁娘。
而此刻的她们没有注意到床上的墨雨珊,神情有了细微的变化。
仙语转身趴在墨雨珊的身边,激动的哭了起来:“夫人,您听到了吗?王爷就要回来了,仙语求求您了,您快点醒过来好不好?”
墨雨珊依旧不为所动,眨巴一双大眼睛,仿佛没有听到仙语的话一般。
仙语彻底无奈了,再次颓然的坐了回去,和木槿就这么静静的守在墨雨珊的床边。
终于在第八日,赫连景终于回来了,当仙语端着已经凉透的粥出门准备换一碗新粥,就见赫连景正好走进梅苑。
“王爷。”仙语欣喜若狂的快步迎上去,此刻的赫连景在她眼里就如同上神一般,威严,俊逸,神驰。
见到赫连景,仙语满心强装的坚强和连日来的委屈化作泪珠差点滚落脸颊,仿佛被推向地狱的人是她一样,此刻终于看到曙光,抓住了救命稻草。
然而,跟在赫连景的身后,闪身又进来一人,不是玄骅,亦不是旁人,这个人她认得,认得在清楚不过,墨涴洮。
立刻收起脸上的所有东西:“墨侧妃。”
她多么讨厌这个女人啊!可这个女人为何总是在最不该她出现的时候出现在梅苑。
她的表情就是什么?委屈?后悔,还是忏悔,如此矫情的神情和之前趾高气昂的模样形成鲜明的对比,看在仙语眼里还真是讽刺。
仙语唤来一名小婢女将碗交给她,然后尾随其后走进房间。
赫连景缓缓走到墨雨珊的床边坐下,看着面容饥黄,憔悴不堪的她,赫连景心疼不已。
丧子之痛,他深有体会,他也曾倾注全部的希望在这个孩子,他以为他不会再承受一次这样的痛苦的,没想到历史再次重演。
可他也知道,他再痛,终比不过怀胎数月的她,那个小生命在她的身体里生活了那么久,日日夜夜,时时刻刻的陪伴,再眼睁睁的看着她从自己的身体里消失,那种痛,旁人一辈子都不会懂的。
伸手握住她的手,消瘦得只剩皮包骨,冰凉,冰凉的。
他轻轻揉捏她的手,想给她一点温暖,告诉她,他回来了,他回来守着她了,让她的手,不再冰凉,让她的心,也不再冰凉。
墨雨珊始终保持着一如既往的样子,活在她的世界里,仿佛在那个世界里,有她,有赫连景,还有她那个出世的孩子,她们一家人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所以她讨厌这个冰冷的世界,她抛弃了这个给她无尽折磨的世界。
“夫人这是怎么了?”赫连景好奇的问。
仙语上前道:“自那日之后,夫人便成了如今这般模样,不言不语,一动不动,连日来,粒米未食,滴水未进,再这样下去,身子怕是要吃不消了。”
赫连景大惊失色:“你们就这样放任她不管吗?为何不告诉侧妃?为何不请太医?”
仙语不解,这王爷究竟是怎么了,难道她不知道夫人就是被墨侧妃害成这个样子的吗?找她?找她有用吗?她只会落井下石罢了。
当然,这些话她是不敢说出来的。
“回王爷,太医已经请过了,身上的病,太医已经医治好了,可这心里的病,太医说,心病还需心药医。至于墨侧妃……”
听到自己,墨涴洮立刻打断仙语的话,生怕她说出什么对自己不利的话。
立刻哭着跪倒在赫连景的脚下:“王爷,都是臣妾的错,若不是那日臣妾思君心切,多喝了几杯,也不会醉酒,更不会做下这糊涂事。”
“好了,你起来吧!这些你不是已经跟本王忏悔过了吗?即是无心之失,本王也没有怪你。”嘴上说着不怪罪,可赫连景的眼里却带着厌恶之色。
仙语终于明白了,原来是她恶人先告状,事先到王爷面前忏悔,装出一副可怜的模样,求得王爷的原谅。
难怪她面上带着悔恨的泪水,可神情里却没有半点认错气势的趾高气昂。
“王爷是原谅了臣妾,可妹妹这样折磨自己,就是还在恨臣妾做了这等伤天害理的事。
王爷,您还是惩罚臣妾吧!好平复妹妹内心的恨。”
赫连景看向墨雨珊,神情呆滞,如同一个智障儿,再看看墨涴洮哀哀戚戚的模样。
“好吧!既然如此,那本王便罚你抄写百遍金刚经,到普慈寺去烧了,以超度我那未出世的孩儿。”
“是,臣妾愿罚。”
“好了,你先回去吧,本王想在这里陪珊儿待一会儿,和她说说话。”
“是,臣妾告退。”
今日的墨涴洮确实有做错事以后诚恳的态度,礼数也从未有过的如此周全,诚惶诚恐的模样真是我见犹怜。
墨涴洮离开了,仙语悄悄退至门外。
赫连景又朝墨雨珊近前坐了坐,紧紧握住她的手,力道之大又不至于弄疼她。
“我知道你有多爱我们的孩子,也知道此刻你的内心有多么痛,孩子没有了,我也同样痛惜不已。
可是,没了孩子,你连我也不要了吗?”
墨雨珊的眼角有一行清泪滑落,可神情依旧没变,目光依旧盯着顶端发呆。
赫连景将自己的身体朝墨雨珊的方向蜷缩,又将她的手抱在自己的胸前,如同一个孤独无助的孩子,想要找到一丝温暖。
“这是我第二次承受丧子之痛了,这么多年,我不敢见张氏,就是怕见到她,会忍不住想起我的第一个孩子。”
“我以为这样的痛,再也不会发生了,可没想到如今又再次发生。”
“是上天在惩罚我吗?是我注定命里无子吗?”
泪,轻轻滑落他的脸庞,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我却道,只是未到伤心处。
良久,赫连景继续说道:“我想,你此刻内心一定很恨我吧?
因为我没有让墨涴洮付出代价,还选择原谅她,只当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嗬!不仅你恨我,我自己也恨我自己。”
“人人都羡慕我有显赫的家世,高贵的身份,可谁又知道,这重身份的背后,要忍受多少心酸与苦楚。”
“在与起义军交战的时候,眼看着就要胜利了,没想到会一不小心就被他们用下作的手段给算计了,我差一点就命丧黄泉。”
“是云天戬冒死一战救了我,而他,却负了重伤,还差点丧命。”
“救命之恩,我不能不报,我问他想要什么,只要他说出来我都给他。”
“可他却说,什么也不要,只要我能好好对墨涴洮,无论她做了什么,只求我能饶恕她。”
“他这是在为墨涴洮求免死金牌呢!”
“可谁知道,刚回府就听到你被她灌下寒极的事,孩子没了,还……”
他没有再说下去,深吸口气,才又缓缓道:“我本来不想这么轻易饶恕她的,可云天戬刚刚在战场上立了功,不求名,不求利,只求墨涴洮平安,我不能寒了士兵们的心,所以……委屈你了。”
到此,墨雨珊缓缓的闭上了眼睛,不知道是因为听到这里寒了心,不想再继续听下去所以闭了眼?
还是睁得太久,眼睛累了,所以闭上休息一会儿?
赫连景起身,擦去脸上的泪水,在墨雨珊的唇上印上一吻:“对不起,今生,终是我对不起你,来生,我只愿做一平凡的普通人,与你携手踏遍红尘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