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的高原上，各种不知名儿的小花把山野装点得五颜六色。群芳丛中，金黄色的山菊花更是娇艳与充满生气。绚丽的秋阳高挂蓝天，偶然飞过的雁群，在金色的阳光和碧蓝的天幕中悠然自若，傲翔远去。
这是收获季节里的一天，1975年9月26日。章恬菊请了探亲假来贵州，准备在这里同焦亦石走进他俩自己的婚姻殿堂，定于今天到达。
太阳已经西斜了。
呜！……
沪昆直快列车一声长鸣，减速进入小山城安顺车站。
焦亦石伫立在站台上，控制着奔腾的思潮，眼光迅速地扫视着车箱的每一个窗口。一张张高兴的笑脸，一个个陌生的面孔徐徐过去。
啊，在那里，在那个窗口，一张熟悉的圆脸早已伸出窗外，也在寻视着站台上的人群。几乎是同一刹那间，这两双激情的眼光相碰到一起，两人的手同时挥动起来。
“恬菊！”焦亦石高兴地叫了一声，随即奔向还在缓缓进站的列车。
列车终于停住了。
章恬菊仍然是穿着今年春天他们在一块时穿的那件蓝春秋衫，胖胖的圆脸上露着高兴的微笑。只是由于二天来三千多里的旅途颠簸，脸色有些苍白。轻风抚拂着她那有些散乱的头发，有几根却总在她那宽阔的脑门前飘动。双肩上粘落着一些机车喷出的烟尘。旅途的辛苦和见到爱人的愉快交织在一起，使她有些倦意的双眼闪烁着兴奋的眸光。
章恬菊从窗口把行李包递给焦亦石，就从车门口走下来。他俩向与章恬菊同坐而尚未下车的旅客挥手告别后，便急忙走出车站。因焦亦石厂里的汽车在站外等候，他们还需乘一个多小时的汽车才能到达厂里。
汽车开动了，穿过小山城的街道，行驶在山间弯弯曲曲的柏油公路上。
这是一辆较新的软座客车，乘客有近三十人。焦亦石同章恬菊坐在最后一排，互相高兴地注视着，幸福的微笑始终挂在两人的脸上。
由于车上人多，他们控制着激动的心潮，关闭着感情的闸门。焦亦石询问了一些章恬菊的旅途情况，章恬菊向焦亦石谈了些故乡的近情。更多的时间，他她们是以相对的微笑来问好，以闪动的眼光来致意。
嘟！嘟！……
汽车的喇叭声把焦亦石和章恬菊从翩翩的思绪中唤醒。
温暖的斜阳透过玻璃窗射到身上，浑身热烘烘的。
抬头望窗外，群山象波涛一般地向汽车涌来，又象被轮船破开的波涛一样向两边的后方退去。夕阳把山峰染上了一片金色。金色的秋天，丰收的秋天。路旁的稻谷在点头，村庄的炊烟在招手。山脚下，公路旁，一团团，一簇簇的菊花怒放着。阵风过处，点头微笑。肃煞的秋风会使各种争奇斗艳的繁花凋落，而菊花却屹立在强劲的秋风中，绽开飘香。
“怎么样，累吧？”焦亦石笑着问章恬菊。
“不累。”章恬菊回报一个微笑。
“这就是贵州高原的山，象许多馒头。”
“也真有趣，就象公园里的人造假山，但又可长树木。”
“在我们家乡是看不到的，你等于是在看一座天然的公园。”
“呵，那可是托你的福了。”章恬菊又是习惯性的打趣讥笑。
“那当然啦，否则你怎会千里迢迢来到夜郎西啊。”
“美得你。”章恬菊手指戳向焦亦石的鼻子，焦亦石头一摆躲开，俩人都开心地笑了。
到厂了，他们下了车。一人提一个旅行包，要登山去厂招待所的住房。
“到我们这里可以经常地锻炼身体，象你这样的胖子更要经常的爬爬山才好。”焦亦石开玩笑地对走在他身边的章恬菊说。
“你天天锻炼，所以炼成了齐天大圣。”章恬菊反击道，同时发出了友爱的阵笑。焦亦石人瘦，章恬菊取笑他为孙猴子。
焦亦石笑了笑，不作声了。在开玩笑方面，他只有甘拜下风。
“好吧，不要骂人了。把包给我来提吧。”看到章恬菊有些气喘，焦亦石要提她手里的包。
“不用，我拿得动。”好强的章恬菊不示弱。
到了他她们的新房——厂招待所二楼一个单间的房间。房间内摆设十分简单：一张双人床，一张三斗木桌，两个凳子，水瓶，杯子等。
“好啦，到了。你放下东西休息一下吧。”焦亦石放下包，叫章恬菊坐在床上。他把苹果、糕点拿了些出来，倒了一杯开水。
“来，吃一点吧。”
“不吃，不觉得饿。”章恬菊一边巡视着整个房间，一边笑着回答。“我只想吃点米饭。”
“你尽出难题，吃饼干吧。”
“不想吃。”
“那我去食堂买。”
一会，焦亦石从食堂买来了饭，菜只有白菜。
“只能以这样的饭菜来招待你了，实在对不起。”
“光说对不起有什么用，饿瘦了我，你要负责。”章恬菊笑着，边动手吃起来。
饭后，洗脸洗脚毕。
“你坐了几天的火车，太累了，早点休息吧。”焦亦石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对坐在床上的天菊讲。
“好。”章恬菊一边讲，一边就倚在被子上：“你写封信给我爸妈，就讲我平安到达，免得老人挂念。”
“对，这是第一急要办的事。”
焦亦石收拾毕，坐下来开始写信，“你要讲些什么呢？”他回过头去问章恬菊。
“该怎么写你就怎能么写吧。”
一会，信写好了。焦亦石放下笔，拿起写好的信，走到章恬菊的身旁，“恬菊，你看看吧。”
没有声音。章恬菊均匀的呼吸声轻轻地响着，胸脯在微微地起伏。
“啊，睡着了。两天多火车上的生活，确实太累了。”焦亦石自言自语的讲。
接着，他开始收拾了一会房间，也有些感到疲倦了。
几天来，他到处奔忙。但不是为他们的婚事作准备，而是工作上的事情。就在章恬菊即将到来的前二天，他才从二百多里外的省会办事一星期后赶回来。仅用一天多的业余时间简单地作了点准备。因为繁忙的工作使他抽不出更多一点的时间。
中秋时节的夜晚，气温是十分的宜人。
焦亦石坐在章恬菊身边，看着她那渐复红润的圆乎乎的脸，微微闭着的双眼，有些散乱的间杂着银丝的头发，他心中涌起无限喜悦、幸福之感，他为能找到一个这样的伴侣而高兴。
越是为有这样的伴侣而兴奋之际，一种埋藏在他心底的内疚感就越是严重。这种内疚是他深恨自已经济上太无能力、家境很不称心，以致在物质生活上不能给予心爱的人儿有任何的表示或礼物。
“亲爱的，太对不起你了。”焦亦石情不自禁地俯下身子，在章恬菊的额头轻轻地吻了一下。
章恬菊睁开眼睛，微笑着，目光中闪射着深深的情意。她伸开双手，召唤亲人的拥抱。幸福的微笑，紧紧的相拥，热烈的亲吻。
“恬菊，你太累了，早点休息吧。”许久，焦亦石松开章恬菊，在她身边躺下，把被子给她盖上，“不要着凉了。”
“我睡不着，一点也不感到困了。”章恬菊轻轻地说。
是的，喜庆之际，倦意早被兴奋赶跑了。
“那好，我们躺着漫谈吧。”他轻抚着她的头发，她轻抚着他的臂膀。亲妮地依偎着，深情地抚摸着，轻言细语着。
渐渐地，渐渐地，倦意袭上逐渐平息兴奋的心头，爱之神送他她们进入那甜蜜的梦乡。
第二天上午，焦亦石在厂部开好结婚介绍信，就同章恬菊坐上去属区政府所在地——丁溪镇的公交汽车。
不到1小时就到了，经打听找到了区政府民政科，没用到20分钟，两人的结婚证就开出来了。
章恬菊拿着结婚证瞪详了一会，问：“你这里是布依族苗族自治县？”焦亦石答：“是。将来我们的后代也要成少数民族了。”章恬菊击了焦亦石一下，“你胡说吧！”焦亦石赶忙躲远一点，笑说：“少数民族好，有优惠政策。”
一会，章恬菊又问：“奇怪，两张结婚证，一张是你的名字在前面，一张又是我的名字在前面？”焦亦石装着认真地说：“谁的名字在前面的，就是谁的结婚证，拿错了就无效。”章恬菊说：“两张我都拿着，看看谁的无效。”两人说说笑笑，走出了区政府。
在镇子里，他俩随意走了走。在一个卖小杂货的摊子上，章恬菊买了两个不知是真是假的小如意，叫焦亦石挂上一个，她自己也挂上了一个。焦亦石知道她的祝福心愿，也就不开玩笑，乖乖地挂在脖子上了。
中午，他们在小镇吃了饭，又买了点菜，就乘公交车回厂。
坐在车上，章恬菊头靠在焦亦石的肩膀上，昏昏欲睡。焦亦石又捉弄起来，摇一摇肩膀，章恬菊抬起头，说：“怎么啦？”焦亦石怪模怪样地说：“别人在盯着看呢。”章恬菊神气地说：“我们是正式夫妻了，怕什么。”头又靠上焦亦石的肩膀，瞌睡起来。焦亦石便一手挽住她的臂膀，让她睡得更安稳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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