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也就是说,这梁子是结下了?”
“合着到最后你连骨头带汤全下了肚我们啥好处也没捞着是吧?还莫名其妙得罪了齐国的头儿和一帮狗腿子宗师?”
“你们本来动机就不单纯,这事儿也不能全赖我吧?”
院子里,以越阳为主吴素为辅的女子团体和孤身战英豪的叶初城唇枪舌战着,战五渣的雪儿看着被擦得锃光瓦亮的大铁锅,摸一摸自己的肚子,嘴一瘪眼睛一眨,又想哭了。
叶初城赶紧架起大火,一边拉面一边和越阳她们吵,火焰窜上了他的眉毛——锅里忘了加水,拉面变炒面了。
然而他们还是吵个不停。其实这种你对牛头我对马嘴的争论,再长时间都不会有结果。叶初城和越阳她们都深知这一点,这样做也不过是为了缓解一下昨天晚上的紧张气氛——一位绅士两个淑女大半夜的顶口大铁锅毫无贵族风范地在街上乱窜,这得承受多大的心理压力啊?
在关乎尊严和体面这类事情上面雪儿一向是被排除在外的,神经大条的吃货,只要嘴里塞满了东西,她就觉得全世界的人都是善良的,处处鸟语花香。
按理来说无耻狗贼叶初城和无良少女越阳鸡也不应该对这类事情这么敏感,蝇营狗苟的事情他们见的多,比这更没节操的事情干的也不少。事实上也的确如此,他们把气氛搞得这么活跃主要还是为了照顾心怀大侠梦想的吴素姑娘,让她轻松一点。梦想是个好东西,好东西不是人人都能有的,起码叶初城知道自己肯定没有,越阳有也不说,雪儿大概有,一吃饱就全忘了。
但吴素是真的有梦想啊!她还坚持了那么久。
当大侠得餐风露宿,她就一个人在野狼环伺的小树林里整夜整夜地不合眼。
当大侠得扶贫救困,她看见有人被欺负了拎着剑就冲上去跟人家拼命,也不管自己打不打得过。
当大侠还得讲究排场,她那么穷连件像样的衣服都买不起,所以见人说话总要低头,细声细气还结巴。
可她笑起来那么好看,拿着剑摆的姿势更是英气逼人,叶初城都不自觉被她圈了粉。
其实那把帝王道的湛卢不适合她的,作为剑鞘的龙渊才应该是她的本命。
帝王无道,君子函之。
“说了这么多,归根结底还是那帮人来路不明,生死不知,搞得大家这么紧张。你昨天咋就没把他们弄死呢?”越阳说。
“噢,将近十个小宗师,外加一个临尘一品的宗师级别的人物,你说弄死就给人家弄死了,你信不信田午分分钟调大军来把你轰成渣?”叶初城嘲讽道。
“初一十五,他都要杀你了,你还管那么多干嘛?”
“他为什么杀我?”
“屁话!当然是为了你肚子里的……”
“蠢货!雷灵到我这里完全是个意外,他怎么可能未卜先知?”
“那是为什么?”
叶初城不说话了,闷声往锅里加水。
“到底为什么?”
“天一剑经。”
“天一……也就是说,田忌他……真的是你教的?你怎么可能会?”
“我为什么不可能会?”叶初城把拉面捞出了锅,下了些料,给雪儿递了过去。
“我不要吃拉面……”
“雪儿乖,等风声过了叶哥哥给你买好吃的。”
叶初城转而面对越阳和目瞪口呆的吴素。
“天一剑经被刻在兖州鼎上,鼎那么大又不会挪地方,里面寄居的剑灵更是被死死钉在那里,只要你把她哄住了,把剑招套出来来根本不是问题。雪儿那天对她的脾气她给演示了好几遍,我当初去的时候嘴皮子都快磨破了。”
“那……你是怎么哄的她?”
“小女孩儿嘛!”叶初城老气横秋,“无非就是些爱情故事,心灵鸡汤什么的,她又不知道人间险恶,我当初给她讲了个鬼故事就把她吓得几乎搞出一场大地震来。”
“你一定不得好死。”吴素说。
越阳赞同地点头。
“所以现在问题不是这个,而是他妈的田午想过河拆桥,让懂天一剑经的人越来越少,他才好做买卖。”
“而且你现在还给自己加了一条死罪。”越阳补了一刀说。
众人不禁陷入沉思,只有雪儿哧溜哧溜地吃完拉面喝完了汤,说“叶哥哥再来一碗。”
时间慢慢推移,即墨渐渐像往常一样活动起来,人们带着或喜或忧的神色看向这边,即便不敢越雷池一步,窃窃私语的声音总是少不了——而且大夫府到现在还没有派人来。昨天被波及的几户人家连夜逃出了城外,不见了踪影。
春日的暖阳照向大地,甲士环卫的大夫府里坐满了行医问诊的大夫和咬牙切齿的老人,平均年龄都在六十往上。
“你们的事情我已经连夜报给了临淄,最迟明天就会有结果。”现任即墨大夫田敖踱着步说。他是一个方正的中年人,穿着考究却不奢华,全身都没有多余的佩饰。
“你确定那叶初城真没有什么特别的背景?”长袍老叟看着自己手上的伤口,直到现在都没有愈合,皱眉问道。
“既然不相信,你可以自己查。他五年前来到即墨,白手起家开了一家拉面馆。这五年里他只做过两件大事,一是收养了邯郸洛阳家的大小姐,再就是给孔丘座下的弟子卜商挖了一座坟。至于你说的临淄那些故事,我没听出来他在里面起到过什么作用。”田敖淡淡地说。
“可上面已经吩咐下来了,不管他是什么人,只要不死,就算我办事不力,你的失职。”
“那能怎么样?我把即墨的驻军调过来?单不说他们听不听我调动,后果谁能担得起?齐国刚换新君,民心本来就不稳,这个时候再起冲动,要死多少人?”
“死多少人我不知道,但叶初城不死,你我就会死得很难看,非常难看。”老叟冷声道。
“所以才要另想办法。但不管什么办法,你总得给我说清楚,即墨九百年都没见动静的护城大阵,为什么偏偏昨天就动了?”
他这样问着,跟十里外的越阳不谋而合。
“我能启动护城大阵?当然不能。”叶初城给自己盛了一碗拉面,边吃边说,“但只要这把龙渊在就行。为什么?即墨城墙那些大石头,全都是在剑池湖边拉过来的。”
“所以,你问下次他们来了怎么办?”叶初城喝完汤拿袖子擦了擦嘴。
“当然是直接怼!光脚的跟穿鞋的,谁怕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