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雷炸时满城风雨,落后却了无生息。这天晚上方圆百里之内都有奇景出现,狂风骤雨,电闪雷鸣。天上繁星大如磐石,化作一束束流光坠向大地,如砸冰雹。
即墨满城灯火通明,人们看着自建城以来第一次发动的护城大阵,耀眼的光几乎闪瞎了他们的眼。但是却不见有人受伤,甚至自家房子上的积雪都没有抖落下来过。只有那边天上浮着神仙的一块地方,轰鸣声不绝于耳。
长袍老叟早已狼狈不堪,头脸都渗出极细极微的血丝,染红了苍白的鬓发,他全身鼓胀,神色狰狞又痛苦,星光的大部分被他扛了下来,周身满是伤痕。其余几个人众星拱月一般托庇于他的长袍下,也奋力咬牙支撑着。
下面叶初城四个也不好过,无差别攻击像密集的雨点一样打下来,他们顶着一口拉面的大铁锅乒乒乓乓地响着。
“好在天塌下来也是个儿高的顶着,不然咱们今天全都得交代在这儿!”叶初城庆幸不已。
“他们在上面能撑多久?这光柱什么时候才是个完啊!”越阳问。
“大概还得半个时辰,估计到时候就都是只有进的气儿没有出的气儿了。”
“他们能顶住吗?别最后跑了把咱们丢在这儿,分分钟轰成渣啊!”
“呦呵!新词儿学得还挺快!”叶初城冷嘲道,“放心,要跑他们早跑了。这流星雨是跟着气机下的,只要那老大爷还在出气,不砸得他死去活来不会停。”
天上老叟听见这话,怒火攻心,一口老血吐了上来,连累他身上又被划拉了两下,荫蔽下的人更是惨叫哀嚎不止。
“小子,算你狠!等老夫挨过这一劫,不把你碎尸万段决不罢休!”
“呵呵呵。”叶初城干笑着,作出一个大鬼脸,然后低声向吴素问道:
“你师父不是要来吗?怎么还不来?”
“还说我蠢?”吴素嗤笑道,“编出来吓人的话你都信。”
“什么意思?”
“师父都已经作古十年了。要是这会儿他能来,我都得吓个半死!”
“……所以,没有援兵?”
“没有。”吴素老实回答。
“那还等什么?跑啊!”
“不是不能跑吗?”吴素问。
“谁他妈跟你说不能跑的?你是猪啊!”
“能跑你干嘛不跑?”越阳怒了。
“我等人来削那个老小子报仇啊!”叶初城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小人报仇从早到晚。老子可是自诩非典型君子的真小人,不看他被打个头破血流怎么甘心?”
“你!……算了赶紧走!”
叶初城双手托着大锅,雪儿在左越阳在右,吴素殿后,成一个菱形向院子外面挪去。
“小辈休走!”那老叟胯下六旬老人目眦尽裂地喊道。
“看我……”
老叟一个臭屁崩得他说不出话。
“哥……”
“闭嘴!”
……
“你这大铁锅还挺结实,哪儿打的?挺贵吧?”
“那是!叶家四代单传的百年老锅,拉面是一绝,打起架来更厉害。你就把它往人头上那么一扣,保证他两眼都冒金星,或者再那么一敲,皮开肉绽都算轻的!”
……
老叟终于支撑不住,两眼一黑,直挺挺地倒了下去。红色淡蓝的光从他身体中间穿过,瞬时千疮百孔。他周身的领域破碎,所有人抱头哀嚎,寻找着托庇之所,然而刚走出几步,便血溅三尺,从十丈高空掉了下来,溅起灰尘和水滴。
星海重归于平静,符文淡去,风雨骤停。除了几件破旧的房屋被毁,留下一片空地,空地上躺着十几个生死不知的老人外,一切如旧。
第二天天蒙蒙亮的时候叶初城折了回来,他的叶子楼成了方圆半里唯一完好的建筑,鹤立鸡群。地上是雨后初晴的景象,没有血迹没有尸体,但还是一片狼藉。
“大周到底还是底气足,引星光入凡尘,多大的手笔,这座城竟然还能完好无损,城墙上连一道刻痕都没留下。临淄城设计来设计去,最后还是要打一次仗清一次场,每次都抱着同归于尽的心思,每次都得重修。”
“说实话我都不知道这里以前是作为齐国国都来建的,你是怎么知道的?”越阳问。
“我是这里的土著,当然知道。”
“说人话。”
“不告诉你。”
“那他昨天说的雷灵,你总该跟我们谈谈吧?”
叶初城叹口气,找了个干净的石墩坐了下来。
“就知道你要问这个。还记得田剡怎么死的吗?”
“不是被田忌……”
“是啊,田忌一记落星式下来,不光杀了田剡,齐国祖山都被他削了一半。那座山本来是一个封印阵法,用来镇住兖州鼎的。鼎升一寸,祖山就高一丈。后来管仲他们弑神的时候,祖山成了战场,天雷勾地火打得不亦乐乎,最后嫌麻烦一股脑全封印在里面了。”
“所以祖山毁了,阵法被破了,里面那些东西就都跑出来了?”
“可以这么说,但实际更可怕。祖山是一座天然大阵,与兖州鼎相辅相成。只要鼎没被捅出个大窟窿来,它就能一直进行自我修复,所以被祖山镇压了的东西,只要是有形体的,就绝对跑不出来。”
“那跑出来的是什么?”
“雷灵啊!老小子不是说了吗?”
“什么是雷灵?”
“万物有灵,灵生灵长都需要时间,像它们这种寿命近乎于无限的,更是需要漫长岁月的积累才能初启灵智。一般的天地异象很难成型,可是一旦成型了,就像你们昨天看到的那样,我一个刚入洞玄的就能靠它在临尘境界的人身上捅一个窟窿出来。”
“那听昨天的老头说,你是把它给……吃掉了?”
“……可以这么说吧。”
“哦,怪不得人家要千里追杀你,你得了那么大一个便宜,是我都恨不得把你给千刀万剐了。”
“那大家坐下来好好商量嘛!见面就动手,多伤和气啊!”
“商量什么?把你清蒸还是水煮?怎么吃起来吸收更快副作用更少?”
“丫的越阳鸡你是非要跟我作对是吧?”叶初城撸起袖子。
“呦呵!翅膀硬了是吧?”越阳针锋相对。
“行了行了,有完没完了?那帮人现在还不知道是死是活呢?万一杀你个回马枪,那护城大阵还管用吗?”吴素拦住二人说。
“管用,当然管用,不然我怎么敢回来?”
“不过话说他们都是些什么人啊?看着不像哪个世家出来的啊!走的也是不知道哪里学的野路子。”
“世家哪儿敢这么嚣张?在城里公然暴起杀人?”叶初城拿出抹布细细擦拭着昨天帮了大忙的铁锅,冷笑道:“他们吃人不吐骨头,总还是顾忌颇多,要讲究吃相的。那帮人那么猴急,典型的刁民心性,想要一战功成。”
他接着沉默了一会儿,继续说道:
“但也是他们最麻烦。平民上了天,飘飘然就下不来了,跟疯狗一样追着你跑,又没有什么身前身后事,喜怒全无来由。亡命徒一样的做法,舍得一身剐,谁见了都怵。他们才是真正的——”
“杀人不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