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妃面色惨白,倒也大方承认,她刚要开口,却听吕婧柔出声道:“当时安妃娘娘是与王爷一同在中屋等候的,她如何指示?”
众人一愣,这还需要问吗?安妃虽然不在产房内,但那房内全都是她的人啊!满院的人面面相觑,不明其意。星竹小雅铃铛三人跪在其中,铃铛只想着一定要揪出真凶,给夫人报仇。小雅却看到星竹魂不守舍,扯了扯她的衣服。小声问道:“星竹姐姐,你知道究竟是谁害死了夫人么?”她一问出此话,却见星竹眸中猛地一震,紧接着就愣愣露出泪水。无论小雅问什么,星竹也始终并不言语。
景霖王面色沉冷的骇人,一言不发。安妃也看向吕婧柔,眼神却十分意味深长。那些稳婆被打的个半死,还面面相觑。纷纷都望向那说话的白衣女子,希望她能给指条明路。
只见吕婧柔嫣然一笑,问道:“当时在房内,让你们做此事的人是谁?”
婆子们想了想,还是不明白。让她们做这事儿的人,不就是安妃么?忽然其中一人反应过来,立时高声叫道:“是柳絮!”其他人也立刻跟着说道:“对!是柳絮!是柳絮让我们动手的!”
而此时此刻,柳絮早就六神无主,整个人瘫在地上,不能言语。
吕婧柔对景霖王道:“王爷,真凶是谁已然清楚,你要替月夫人报仇,杀了此一人足矣。犯不着让这么多人跟着陪葬,何况……朱老先生也已经以身殉职了。”
景霖王沉默了片刻,最后看了一眼黑蟒,黑蟒点点头。指挥几个侍卫立刻走过去,将瘫在地上的柳絮拖起来。柳絮也已经明白了自己的命运,她看了一眼安妃,哭道:“娘娘,奴婢去了。”
安妃落下泪来,闭上眼睛,不忍再看。
柳絮是被当众斩杀,她最后还是大声哭了出来。然而她刚开口喊了一声娘娘,整个头颅就被砍下来,血洒了安妃一脸。院中众人无不惊慌,却无一人敢发出声音。
安妃始终闭着眼,听着柳絮的尖叫声,感受到柳絮的热血,她都紧绷着脸没有做声。此时怀中婴儿却哇哇啼哭,尖利的哭声在如此安静窒息的王府后院像一把尖利的刀,笔直地刺向她的心窝。
她颤颤地睁开眼,看到柳絮的头颅落在她面前,一双惊恐地大眼睛就这么盯着她。
安妃脸色惨白,怀着的孩子依然啼哭不止,嚎啕大哭。她张了张嘴,终于忍不住说道:“……都是为了你……一切都是为了你!我并非要害你母亲,只是她命苦,没那个命享福啊!”
她忽然抬起头,望着景霖王道:“王爷何苦来,不如拿了我的性命去给月夫人报仇吧!拿了我的命吧!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啊!”
景霖王却看都没看她一眼,只是挥了挥手。没一个人反应,只剩下安妃歇斯底里的叫声和孩子的哭声。
吕婧柔上前对众人道:“安妃娘娘怕是受了刺激,胡乱说话呢。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将娘娘送回去。”
她一声令下,众人这才嗡地一下,纷纷行动。该退的退,该散的散。安妃的两个丫鬟和婆子上前来,却怎么也把孩子抱不出来,安妃死死抱着孩子不撒手。吕婧柔走上去,对安妃道:“娘娘,撒手吧,这孩子不是你的。”
安妃恨恨地望着她,最终还是松了手。一旁的奶娘将孩子抱了过去,哄着抱着,被蔡福总管安排进了屋子去。
众人散去后,吕婧柔走到景霖王跟前,刚想开口说什么,王爷却出声道:“你退下吧。”
声音沉寒如铁,令人不禁生寒发抖。
吕婧柔一颤,随即福了个身,退下了。
院子里还有一众侍卫,举着火把,灯火通明,照着这满院的狼藉。尸体和血迹都被清理干净,王府后院看起来还是如往常一般和谐宁静,海棠花在清冷的月光下娇艳无比,夜来香散发着令人窒息的香氛。
“你们也退下。”景霖王低声道,“都退下去。”
侍卫们遵从命令,统统退下。蔡福和黑蟒互相看了一眼,最后也都无言地转身离开。
而此时此刻,景霖王府的强外的一颗树上,悄无声息地藏着一个人。此人趁着今夜王府大乱,已在此处藏了多时,更将府中的一切看在眼中。当然,王府虽乱,可影卫仍然无处不在。此人能够在众多影卫之下藏身于此不被发现,足见功夫之高,非常人可比。
这鸡飞狗跳的一夜,终于是落下了帷幕。此人的任务也完成,他悄然跳下树来,隐没在黑夜之中。
没有了火把,院子里骤然陷入了一片漆黑。夜色里只有遥远的月光照下来,王爷身上穿着的银色袍子反射出微弱的光辉。
他沉默地坐在院子里,就那么坐着,一动不动,仿佛要坐到地老天荒。没有了别人,他颓然地叹了一口气,抬头望着天空。
这一刻,他更加感受到了孤独,那种从小到大,深入骨髓,如影随形的孤独。
风晓月这个女子,竟然唤起了他久违的记忆,他的童年。
因为体弱多病,久病无医,父皇对他心生厌弃,母妃终日以泪洗面。从生下来到三岁,一直如此。后来去到海外之地,静心修养十年。说是仙山,其实不过一片蛮荒之地,天海辽阔,却空无一人。暮鼓晨钟,挑水劈柴,幼年之子,踽踽独行。
他至今仍然记得,七岁那年,他写信给母妃。说自己太孤独,想请母妃恳求父皇,能够派一个人来陪伴他。他每日瞭望山下的世界,期盼着师父给他带来父皇和母妃的回信。最后他等了半年,等来一只黄猴。那只猴子陪伴了他六年,在他离开的前夕死掉了。他本来想有朝一日带它回到大荣,享受荣华富贵,吃遍山珍海味,可是它却先行离开了。<>